“黄老爷子确实是中毒了,但是我们检查不出毒药的成分,现在已经洗了胃,需要静养,你们知道他是中了什么毒吗?”
说起来也真是邪门了,这才短短几天,黄家人就接二连三进医院,而且个个都查不出病因。
不说病人心里有没有想法,他们医生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还好后续没有出什么事,不然这责任可就大了。
宋雨:“是我女儿检查出来的,她会把脉。”
医生和院长都惊奇地看着井玫瑰,这小姑娘好年轻,看不出来还是个好中医苗子啊。
院长和蔼可亲道:“黄小姐现在就读于哪所中医药大学?”
宋雨:“……”坏了,好像弄巧成拙了,玫瑰她不会不高兴吧。
井玫瑰还不至于这么狭隘:“我没有上学,是道医传承。”
“原来是这样,不错不错,传统路线也没什么不好,好好学习,以后争取成为杏林国手。”
院长大概是看她年纪轻,觉得她肯定也不知道黄老爷子是中了什么毒,于是什么也没问,只是以前辈的身份好好鼓励了她一番。
她“嗯”了声,没过多解释。姓氏的事她也不在乎,这个身体本来就是黄家人,叫她黄小姐也没错。
因为接连在黄家病人身上受挫,医生都没好意思继续多待,生怕宋雨找他算账,虽然他其实挺想知道黄迟和宋雨的病是怎么回事的。
不过院长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再想想这家人的身份,医生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敢打听,他和院长一前一后地走了。
病房里,孟麒麟把从警方那儿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宋雨。
宋雨不敢相信:“孟少你是说,谋害我家黄迟的人是星姨?”
孟麒麟:“莫云溪是主谋,星姨是从犯。”
两者也没有多大差别,宋雨情绪激动道:“这不可能!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理由呀,我们黄家哪里亏待她了吗?”
黄菲菲握住宋雨的手:“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从小就是被星姨一手带大的,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伤害我们家的事情呢?会不会是警察弄错了?”
她对宋雨说着话,眼神却看向孟麒麟,显然是在问他。
孟麒麟直接置若罔闻。
黄菲菲心中一恨,抓着宋雨的手不自觉加大力道,痛得她叫了一声:“哎呦!”
黄菲菲一惊,急忙松开:“妈,你没事吧?我是对这件事太惊讶了,没注意力气,您没受伤吧?”
“我没事。”
宋雨顾不得纠结这个,她觉得刚才黄菲菲说的话有道理,星姨害黄迟的可能性很小,于是看向孟麒麟:“孟少,这个消息可靠吗?不会冤枉好人了吧?”
她语气迟疑,措辞谨慎,唯恐孟麒麟像对黄菲菲一样,不悦她的质疑,从而无视她。
所幸孟少还是给她两分薄面——
“星姨是莫云溪供出来的,警方说,莫云溪认为黄迟不肯接受她,是因为井小姐的挑拨,她因此怀恨在心,因爱生恨,得不到就要毁掉,于是起了杀心,星姨就是她在黄家找的内应,伯母中邪也是她做的。”
“什么?”宋雨惊呼,没想到她中邪的事也和星姨有关。
“根据莫云溪的口供,警方已经掌握切实的证据,”稍停一下,孟麒麟又道,“我认为刚才黄爷爷中毒,她也有一定嫌疑。”
井玫瑰不疾不徐道:“我妈说,爷爷是吃了星姨做的饭才晕倒的。”
“天哪!”宋雨大受打击,整个人摇摇欲坠,站在她身边的黄菲菲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发白,没看见宋雨一副快晕倒的模样。
井玫瑰上前一步,搀了宋雨一把:“妈,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坐着休息一下吧。”
孟麒麟:“上面已经下了逮捕令,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警方应该已经把人控制起来了。”
宋雨闻言立刻对井玫瑰道:“玫瑰,快打电话给你弟弟!”
“我没有手机。”
她又看向黄菲菲:“菲菲你打!”
她没注意黄菲菲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黄菲菲不仅要应付宋雨,更担心在井玫瑰和孟麒麟两个人面前露出马脚来。
见三个人都盯着她看,她牙一咬,语速极快道:“妈,您别着急,我现在就打电话!”
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惊慌失措,井玫瑰微微翘起唇角,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着急。
也就仗着宋雨心神不宁没发现。
黄菲菲刻意开了免提,不过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接通。
宋雨想起小儿子那个臭脾气,自己拿手机拨了号,刚一接通,就听见那头传来很多嘈杂的背景音,随后才是黄迟的声音:“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宋雨猜到警察应该是到家里去了,一问黄迟,果不其然。
黄迟咬牙切齿:“她在我们家潜伏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背地里有没有朝我们家饭菜吐口水!”
宋雨:“……行了,你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跑,妈挂了。”
挂完电话她松了口气,对孟麒麟道:“人抓起来我就放心了,希望警察好好审审,我们家到底是哪儿对不起她了。”
孟麒麟:“伯母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会邪术的人,只要他们敢害人就一定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这番话简洁有力,说得宋雨彻底放心了,就连井玫瑰也不禁多看了孟麒麟两眼。
忽然,宋雨惊叫一声:“菲菲你怎么哭了?”
井玫瑰看向黄菲菲,只见她眼圈发红,神情萎靡,仿佛天塌了似的。
“妈,我没事,就是心里难受,我没想到星姨会是这样的人,我只记得我从小就是被她带大的,她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宋雨闻言唏嘘,当年刚收养黄菲菲的时候,由于她胆怯内向,不敢和他们亲近,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由星姨照顾的,菲菲也因此从小就跟星姨感情特别好,宋雨还曾经偷偷在丈夫面前酸过,怎么菲菲跟那个佣人才像是亲母女。
现在发生这种事,就连宋雨都伤心,更别说菲菲这个从小被星姨当作亲生女儿照顾的孩子了。
黄菲菲忽的掩面哭泣,将脸埋进宋雨的怀里,宋雨环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难过都只是眼下一时的,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它能治愈所有的伤痛。等再过段时间,菲菲就会淡忘星姨了。
宋雨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惜天不随人愿。
当天晚上,黄家人接到警方的通知,说星姨中毒死了,问他们想怎么处理犯人的遗体。
宋雨念着十几年的旧情,没让直接火化,要黄深易先给星姨在老家的丈夫打了电话,让人赶来南市见最后一面。
那是个老实汉子,长相憨厚,皮肤黝黑,为人也淳朴,知道妻子做了对不起黄家的事情后,满脸羞愧,连连道歉,当天就要带着妻子火化的骨灰回乡。
宋雨和黄深易没有挽留,这种情况,他们自问一下子不可能消除芥蒂。
令人意外的是,黄菲菲竟然提出和星姨的丈夫一起回乡。
“菲菲?你为什么……”宋雨大为不解,想劝她别做傻事。
面对她的惊讶和不解,黄菲菲只挂着满脸泪解释:“我从小是星姨带大的,不管她犯了什么错,过去也照顾我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感情。”
黄菲菲哽咽道:“我去送她这最后一程,就当为我们家和她之间的情分做个了断吧,以后我们也就互不相欠了。”
她啜泣着:“以前星姨经常和我说,她老家风景多么优美,我一直都很想去看看。”
宋雨和黄深易觉得女儿心肠太软,又太重感情,可这个举动是不是也太糊涂了?
虽说星姨以前对她的确很好,但星姨也犯了这样大的过错,人命关天,这和照顾人完全是不同的两码事,怎么能相提并论,说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
他们不计较是因为人没了,已经没办法计较了,并不是说心里的疙瘩也一同烟消云散了。
夫妻俩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无奈。
“爸爸妈妈,你们就答应我吧!”黄菲菲再次流着眼泪恳求。
宋雨看她哭得双眼都红肿了,明白这件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也不好在她难受的时候,强行反对她冲动的决定。
宋雨便看向丈夫,见他点了点头。
宋雨终于松口了答应:“好吧,妈答应让你去,你从小是她带大的,去送送她也好。”
又担心黄菲菲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干脆叫来自己家的司机开车送他们,然后派了两个女佣一起去照顾她。
凶手就这样落网了,虽然星姨的行凶动机没能查清楚,或许是为了钱,或许是为了其他的利益,又或许是因为某些事对黄家人积怨已久,但既然人已经死了,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案子的主犯莫云溪,因蓄意谋杀罪名被判了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等她出来已经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脚步。即便莫家有些背景,也永远抹不去她人生中这个污点。
黄家人心上的阴霾只等未来的时光渐渐冲洗干净,这件事仿佛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井玫瑰心中却莫名有种感觉,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结束,因为黄菲菲仍然留在黄家。
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黄菲菲为什么要谋害家人,如果是因为自己这个真千金回来了,那下手的人应该也是她才对。
还有,黄菲菲究竟做了什么,才能从这件事情里将自己完全摘干净?而莫云溪居然宁可坐牢,也没有将她供出来?
这事与井玫瑰相关,她一连占了好几卦都是乱象,最后索性不算了。
算命者算不了自己的命,且走且看吧,她闭上眼继续打坐。
没两天,孟麒麟又来了一趟黄家,说他应圆净大师之邀,带井玫瑰再去一趟盘龙寺。
井玫瑰欣然答应,黄迟中蛊的事多亏圆净大师指了条明路。
入寺之后,小沙弥先请孟麒麟到禅房休息,再引着井玫瑰去见圆净大师。
小沙弥沏了一壶热茶,倒出两杯,井玫瑰隔着矮桌在圆净大师对面坐下。
圆净大师将其中一杯移到她面前,井玫瑰忙双手接过:“多谢。”
对方含笑打量她:“道爷修为高深,道德深厚,魂体通身浮有金光,只是美中不足,似乎有些神魂不定。”
井玫瑰刚喝了一口香茶,半含在嘴里,差点喷出去。
这位大师原来早就把她的来历看了个透,这样感觉可不太好。
圆净大师慈悲含笑,仿佛没看见她失态的模样:“如果道爷不嫌弃,贫僧愿意尽微薄之力。”
井玫瑰下意识想拒绝:“不用了吧。”
“阿弥陀佛。”圆净大师念了声佛号。
“道爷功德深厚,必定身负使命,何必浪费天赐的良机呢?”
井玫瑰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出来自己是外来的穿书者,不过他说的话的确打动了她。
神魂一稳,之后修炼应该会变得事半功倍吧?不管这是不是机缘,她都要先把修为涨回来再说。
于是井玫瑰稍作思考,便答应了:“那就麻烦大师了。”
圆净大师起身抬手:“早已在大殿开坛洒净,道爷请。”
井玫瑰感到意外,圆净大师竟特地为她开坛做法会?
一群僧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嘴里低声念着经文,又有木鱼声相和,佛音缭绕,檀香袅袅,整个大殿里自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意。
踏进这里的那一刻,井玫瑰感觉到整个身心都跟着沉静了下来。
她正了正神色,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僧人们念了一下午的经,等到法会结束时,井玫瑰睁开双眼,眸中光华盛绽,整个人浑身的气质都随之一变。
“恭喜道爷。”圆净大师慈悲一笑。
井玫瑰诚恳道谢:“多谢大师。”魂体已经融合,她获得了真正的新生。
“不用客气,道爷下山去吧,孟施主应该久等了。”
井玫瑰便和圆净大师告辞,在外面和孟麒麟再次会合。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孟麒麟神色淡薄:“没事,走吧。”
井玫瑰好奇:“你不问问圆净大师和我说了什么吗?”
孟麒麟侧首看来:“你会说吗?”
井玫瑰:“……不会。”
孟麒麟似笑非笑地勾了下薄唇,意味不明地又看她一眼。
傍晚的夜色带着独特的温柔与朦胧,他微微斜来的眼神里,慵懒夹着骄矜,夜光中别有一股雌雄莫辨的风情。
井玫瑰伸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祖师爷在上,她好像知道美色惑人的含义了。
见少女突然捂着心口,孟麒麟以为她不舒服:“你怎么了?”
井玫瑰连连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嘴上说着没事的井玫瑰,一到晚上就有事了。
她盘坐在床上,正准备像往常一样修炼一番再睡觉,忽然发现自己的天眼开了。
这简直是一个意外惊喜,她立刻跳下床,跑到外面敲开黄迟的卧室门。
“怎么啦姐?我正打游戏呢?”
井玫瑰不说话,一个劲地盯着他看,果然见他印堂上有一团明显的光芒,黄红相融,亮而明润。
井玫瑰愉悦地笑了出来,黄迟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啊?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想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黄迟道:“那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好了,而且吃了你给我的淬体丹,我觉得自己比以前精力更好了,现在连续再熬一个月通宵也没问题!”
井玫瑰本来只是找个托词,见他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就道:“淬体丹再好也不能当饭吃,经常熬夜对身体不好,你还是要多休息。”
“好嘞我知道啦,姐,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进去继续打游戏了。”
“去吧。”
等井玫瑰回到自己的卧室,唇角的笑容不再压抑,欣喜彻底由内而发。
太好了!
她不仅开了天眼,还可以望气了!
多亏圆净大师伸出援手,不仅帮她治好了神魂不稳的问题,最后还捡了个意料之外的大好处。
原本井玫瑰还以为,自己至少要再修炼个七八年,才能重新开启天眼。至于望气的事,当时的她只觉得这个目标好高骛远,连想都没想过。
话说回来,这次不光要感谢圆净大师,还要感谢孟麒麟,如果不是他记得跟圆净大师的约定,说不定自己就要错过这场机缘了。
这是真正的天赐机缘!
井玫瑰忽然还想起来,上次不小心让孟麒麟开了阴阳眼,不如就趁此机会替他封印了吧。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联系了对方,没想到孟麒麟没答应。
“我爷爷早就替我找过圆净大师,我也拒绝了。”
井玫瑰惊奇道:“为什么?”
普通人忽然能看见灵体之类的东西,应该会感到非常恐惧或者困扰吧?不是会巴不得立刻看不见才好吗?
孟麒麟似乎笑了声,隔着手机,井玫瑰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那个淡淡的笑,一时间觉得耳朵有点烫。
“其实能看见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有来自黑暗未知的危险存在,而且他们也不敢伤害我。”
井玫瑰似乎懂了,孟麒麟说得也有道理,普通人都惧怕鬼祟,不仅因为可怕,还因为它通常是看不见的的,是未知的,如果能看见,换个角度来想,未必不是除去了处在暗中的威胁。
另外孟麒麟命格得天独厚,浑身贵气护体,普通的魑魅魍魉根本近不了身,这也是上次她并不着急想办法立刻帮他封印的原因。
不过——请
“看来你知道自己的命格很特别?”
孟麒麟没否认:“爷爷和我说过一些,可能小时候请大师给我算过命。”
有的有钱人确实信命,井玫瑰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还是很敬佩孟麒麟的,怪不得他有那样极富极贵的面相。
除了祖上的荫蔽,自身的心性与格局也不容小觑。假设他没有家产助力,白手起家,日后成就也肯定不会低到哪里去。
井玫瑰便打消了替他封印的念头。
之后没多久,黄菲菲也从乡下回来了。
那天井玫瑰刚好从外面买了炼丹的药材回来,看见宋雨和她坐在客厅,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脸上都带着笑,前些日子的阴影仿佛没在她们身上留下什么阴霾。
看见井玫瑰,黄菲菲还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
井玫瑰也点头回应,黄菲菲能演,她就陪陪她,看她这场戏还要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