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转手机,屏幕上,联系人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
大嗓门教官看到联系人,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被另一个教官拦住。
谢云遐随口道:“这是以前我军训的教官,前阵子和我说高升了,问个军训的事应该……”
“等等!”
大嗓门教官表情难看,拦住谢云遐的动作。
这是他们领导,要是让领导知道了……
“我没欺负她。”教官的嗓门弱下去,“我以为她是装出来,吃不了苦,想逃开训练。”
谢云遐收回手机,轻抬起眼:“然后呢?”
男生神情平静,纯黑的眼珠盯着你,过分的黑在这大夏天无端生出一股冷意,让人不敢直视。
大嗓门教官僵住:“……什么然后?”
谢云遐扯扯唇角:“小学生都知道做错了要道歉。”
大嗓门教官沉默了一阵,袖子被另一个教官扯了扯,他低声提醒:“最后一下午了,别闹出事来。”
大嗓门教官别开眼,语气生硬:“知道了。”
谢云遐迈开步子,和他擦肩时停下来,手掌摁上他的肩,懒声笑笑:“晚上我会来确认,你到底有没有道歉。”
-
鹿茸茸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凉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夏日夜晚蝉鸣声吵闹,鼻息间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灯光刺眼。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醒了?”医生走过来,戴上听诊器检查,片刻后说,“没事了,这两天注意休息,避免长时间暴晒。你几个朋友刚走,被喊回去参加新生表演,应该在操场。”
鹿茸茸清醒过来,出了一身汗,整个人松快不少。
她和医生道了谢,离开了医务室。
夜晚的东川,和白天像是两个天气。
晚风阵阵,树梢唰唰作响,像有无数个小精灵在枝头起舞,这阵风吹得人有点冷。
鹿茸茸瑟缩了下,往路灯照亮的地方走。
现在是晚上八点,她在去操场和去便利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她有点饿。
便利店灯光明亮,人不多,很安静。
鹿茸茸简单挑了饭团和酸奶,结完账准备离开。
走出门,迎面走来一群男女,她下意识转弯,避开会交汇的大路,走到更安静的小道上。
走出几步,她反应过来,有些懊恼:“怎么又躲开了……”
医生对她病症的建议是尽量在家,避免接触人群和陌生环境,但上学不可避免,她必须克服。这样的情况,每到一个新学校她都要重复经历一次,只能尽量适应。
鹿茸茸低着头,丧气地打开饭团咬了一口,随即微微睁大眼,这个饭团好好吃啊。
一打岔,她忘了烦心事。
小道上没有人,凉风寂寂。
路灯孤零零地立着,光线黯淡,放眼望去,树影晃动。
鹿茸茸没敢看,只是慢吞吞地吃着饭团。
风吹过,她敏锐地在风中嗅到一阵淡淡的烟草味,这个味道并不好闻,有点呛人。
她悄悄屏住呼吸。
忽然,“啪嗒”一声响。
一个被揉皱的纸团滚落在她的鞋子前,像是刻意出现的拦路虎,不让她往前走。
鹿茸茸愣了下,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人。
她站在原地纠结片刻,看向躺在脚下的纸团。
纸团开口松散,像是被人随手一揉,再往后一丢。
鹿茸茸捡起纸团,小道上没有垃圾桶,要出去再丢,她正想捏紧,忽然瞥见黯淡光线下扭曲的字——
人民医院。
她愣住,是诊断报告?
这个……不可以乱丢吧?
鹿茸茸没再打开看,握着纸团,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忽而瞥见黑暗中的一点猩红,在树影间摇摇晃晃,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她挪动脚步,抬眼看去,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个人。
一道利落的剪影。
他微垂着头,肩膀微弓,过分长的腿微微岔开。
男生眼睫垂落,清冷的光攀在凌厉的侧脸上,下颔线条因他仰头吐息绷成一条直线。
鹿茸茸抿了下唇,没再往前走。
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是因为诊断报告吗?
她收拢手指,捏紧掌心的纸团。
鹿茸茸做了个深呼吸,放轻脚步,飞快地往前走,靠近长椅,路过那道剪影,再伸出手,松开掌心,将纸团丢在椅子上。
他应该能看到吧?
她松了口气,微微急促的心跳慢下来。
鹿茸茸步子刚迈出去,有一股强大的力道从后传来,紧紧拽住她的衣服后领,猛地一下,视野极速倒退,耳边呼过一阵风。
这一瞬,她像在火车上。
火车倒退,四周却不是旷野。
一声闷响,她撞到男生紧实的胸膛,只一瞬,被打开距离。
她变成了一块磁铁,附在吸铁石上。
鹿茸茸呆住,吓得忘记了呼吸。
须臾,一道温热的气息落下,拂在耳廓。
男生的嗓音微哑,很低地问:“你看到了?”
鹿茸茸下意识摇头,慢吞吞转身,对上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