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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第二个冬天,壁炉早早就烧得旺盛,兰堂坐在客厅的壁炉前的小沙发上翻看一本法语的诗歌集,学习钢琴半年的夏夏已经能弹奏不少曲子,这种单纯的动作模仿她能够做得很好,包括芭蕾舞也是,都是进步神速。
但学习成果止步于此,夏夏能够在练习过后完美地模仿演奏,一开始不止一个老师对他夸过小姑娘是音乐神童,后来让她去理解音乐所表达的含义,才发现出了问题。
她能够弹奏出如同设定好的机器一样流畅的乐曲,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太机械了,毫无感情的投入,更无法理解音乐。
这是来自某位钢琴老师的评语。
对于‘理解’这件事,夏夏还是不够理解。
音乐如此,文学也是如此。
兰堂也发现了这一违和之处,在阅读一些立意不那么深刻的文学作品时,夏夏的理解能力不至于出错,但是面对一些比较隐晦的观点和意境,她通常只能理解表层的含义。
其中对她来说最难理解的就是诗歌,不管是什么语言的诗歌都一样——她无法理解。
兰波对这样的异常之处已经能够泰然处之,尽管偶尔他的脑海中还是会冒出疑问,那就是——夏夏到底是不是人类。
他发现自己对于可能教养了一个非人类这种事接受度很高,再次确信自己的过去恐怕不那么简单。
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看到夏夏身上出现越来越多的‘人气儿’,兰堂还是很高兴的。
至于乐器的学习,反正他也不指望小姑娘成为音乐家,不过就是给她找点事情做,不至于让她的童年太过单调无聊。
兰堂一边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诗歌集,一边想着,等春天就把钢琴课换成大提琴吧,照顾一下那位钢琴老师的情绪。
对着完全无法理解的小姑娘,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教出一位音乐神童的钢琴老师的心情瞬间从天堂跌至地狱,这就要犯心脏病。
还有家政课,要不要报名呢?……说实话,他有点怕夏夏把烹饪班一锅端,全部当场毒死。
唉,他在心中悄悄叹气。
养孩子真难。
*
来年春天,夏夏穿梭在城市里去上大提琴课。
她已经学会了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只要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她平时还是挺喜欢这种交通工具的。
如果赶上高峰期,呃,她选择步行。
按照兰堂给出的地址,到站后,她跟着人流下车,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也稀里糊涂地跟着她下了车。
少年有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大约十三四岁左右,穿着乡下学校的防寒外套和学生帽,背着简单的行李,少年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尾上挑的眼睛,配上翠绿色的眸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猫。
他随心地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下了车,自信满满地想:一定到站了!
可是抬头看路牌,不是他想去的目的地,周围也看不到警校的影子,错误地提早下车的少年在路口处转了好几圈,等夏夏从街角排队买完冰激凌之后再回头,他还在毫无头绪的转圈。
乐于助人的夏夏主动上前搭话,并不是因为看到对方长得像猫,举动也像猫,在路口转来转去的样子好像猫咪在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哇呜!不要把人当成猫啊!”没想到那个少年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他一手掐腰,不太满意地说,“嗯?你居然……”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夏,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题目。
这个小女孩是让江户川乱步感到十分困惑的存在。
她的身上充斥着迷雾,可以看出她的监护人很喜爱她,尽管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面临着同样的问题,那就是失忆。
关于这个小女孩的过去,因为线索不足的缘故,乱步看得并不清晰,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轻描淡写似的随口一提:“小妹妹,你的大提琴老师准备绑架你。”
夏夏困惑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回忆了一下这两年的经历,确信自己以前不认识这么可爱的猫猫。
不过这件事他确实说得很对。
“今天就要动手了吗?我还以为他能再撑一段时间呢。”
少年好像看到什么奇特的物种似的,颇为惊奇地看了她半天,突然咧嘴一笑。
“哎呀,大城市里只有大人们在装傻吗?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很无聊?”
*
这个世界让初次离家的江户川乱步感到困惑。
‘因为你还是小孩’,妈妈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