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暮找到综艺组的房车,房车司机正蹲在车外抽烟,看见他来了,只是简单点头打了下招呼便重新看回自己的手机接着刷短视频。
毕竟虞长暮不比其他人,现在也还没红,正常走到路上根本没人认识他。
他草草扫了眼今天的午饭盒饭是肉沫豆角、酱爆茄子还有腊肉烧土豆,味道其实还可以,也合简丛口味,只是早就凉透了。
虞长暮上车时,简丛正戴着卫衣帽子和耳机歪头靠在车窗上,看不见脸,听见有人拉开车门也没什么反应,就像昨天晚上睡太少了,现在有点困在补觉。
但虞长暮是知道简丛的,简丛如果觉得困,他根本不会为难自己大费周折跟着小胡子,一路从这么蜿蜒的山路过来。
“很不舒服吗?”虞长暮直接在自己膝盖上拆开盒饭,饭菜香顿时充斥整个车厢。
简丛听见他的声音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来人是他,下意识把脑袋偏得更开,足足顿了两秒才说话:“……你怎么上来了。”
虞长暮瞎话说得眼也不眨:“胡导说你不舒服,让我上来看看你。”
简丛藏在宽大的帽沿里又顿了两秒:“……哦。”
声音听起来一切正常,虞长暮却捧着膝盖上的盒饭定定望了他一会,把自己原是打算敞饭菜香才没关上的车门带好,然后猛一下倾身过去凑到简丛帽沿底下,丝毫不给简丛反应的机会。
虞长暮想到了简丛大概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了,但他没想到自己会直接看见简丛的眼泪。
眼前人白皙精巧的瓜子脸上已经成了泪水的海洋,好几行水痕全都汇聚到尖细的下巴上,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地往下,鼻子、眼睛全红了,哭得甚至有点凶。
简丛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凑过来,本来藏得好好的老底全都丢光,克制的情绪瞬间崩塌,抬手便狠狠锤在虞长暮身上,声音彻头彻尾带上了浓重的哭腔:“你看我干吗!”
在以前,简丛哭其实不难见。
但到今天为止,虞长暮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没见简丛的眼泪,一时竟直直怔在那,任由简丛捶打:“怎么哭了……”
简丛推他、骂他、打他,虞长暮都按着椅背盯在他脸上纹丝不动。
简丛只能自己顾自己,疯狂用手背蹭着自己的眼泪,语无伦次埋怨:“你管我哭为什么哭,反正你都当王八死了!还管我死活干什么!”
虞长暮果断把膝盖上的饭盒放到一旁,想将人揽住。
简丛根本不同意,连抓带打疯狂挣扎,但虞长暮的力道不容他拒绝。
简丛没两下就被他按住后脑勺捂在了怀里,一直呜咽在嗓子眼的哭声终于抑制不住闷在衣服里决堤。
虞长暮就像是明白了他在想什么,紧紧抱着人一下一下顺他的背,嗓音也跟着低哑下去:“……对不起。”
但简丛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哭的说话都开始含糊:“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三年前你干什么去了!干什么去了!干什么去了!”
简丛每质问一句,手上便更狠得锤在虞长暮身上一下。
虞长暮是临近他们本科毕业消失的,简丛一开始根本没想过他会出国,人一不见,他就疯狂四处找人打听。
可谁也不知道,哪里都没有,学校辅导员那边也没有等级任何他请假外出的记录。
简丛给所有他能想到的人打电话,他找简维民闹,找叔叔简卫闹,甚至想过去公安局报案,但立案时间还没满。
所有人都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都劝他虞长暮那么大个人了,武力值也在线,能有什么事,说不定就是耽搁在哪了赶不回来,手机又没电了。
但简丛真的太害怕了,他当时根本没考虑过别的可能,满心满眼觉得虞长暮不可能不回他消息,更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消失,所以肯定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说不定就等着他去救呢!
简维民答应他尽全力找,简卫也答应,可简丛还是害怕,每天在家疯了一样刷微博,一看见失联那一类新闻就焦虑,心里总惦记着个万一。
万一虞长暮真的出了那么一丁点的事,万一以后只有他一个人......
简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混沌沌熬过那两天的,睁开眼就是不好的念头。
一个人平时再没心没肺、再坚强,一旦面临生死,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过去这么久,简丛本以为这短暂的一小段已经被他忘了。
但刚刚乍一下看见虞长暮在血泊里躺着,他的噩梦就好像回来了,好像一下就成真了,那种从脚底升起刺骨的寒意和恐惧又来找他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爸会马上告诉你我是东明的。”虞长暮完全没想过简丛还受了这份苦,以为自己一消失就该在简丛心里成了骗子。
简丛抓着他的衣服已经哭成泪人,鼻涕泪眼都蹭在虞长暮演完杀人犯的戏服上,一口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一样,像是把以前积攒的情绪也都拿到这次爆发,打着嗝呜咽半天才说出话:“那两天他在外地出差,赶回来才告诉我的……”
简维民当时显然也没想到就两天联系不到虞长暮,简丛会怕成那样。要是他早知道虞长暮在简丛心里分量这么重,说不定就……
虞长暮现在搂着简丛单薄如纸的身躯,说追悔莫及似乎也不对,因为他就算再回去一次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要简维民想,简维民总有办法。
所以虞长暮只能自觉在国外那三年,他为自己达到简维民的要求重新站在简丛面前,打好草稿的千句解释、万句解释通通成了废话,苍白又无力。
而就在此时,虞长暮身后的车窗忽得从外面被敲响。
简丛埋首在虞长暮脖颈的哭声顿时止住,虞长暮明显感觉简丛僵了一下,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保持按住简丛后脑勺的姿势,镇定地在人肩上揉了两下,低低安抚:“没事,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