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有预感,那一天会发生他这一辈子都不能接受的惨剧。
而这样的惨剧,这种让他熟悉至极的心悸感,在四年后的今天又一次上演了。
只不过这次换成他身处局中。
目暮警官听到松田阵平的话后,沉默了。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察,他当然不可能没考虑这种情况。
而且他和松田阵平一样,都是四年前那起案件的参与者。
所以这种炸弹犯病态的内心,他已经深有体会。
留着小胡子的胖警官苦笑:“还能怎么办呢,为了无辜民众,我们只能按照犯人的要求走了……”
犯人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第一枚炸弹就藏在摩天轮的一个车厢里,这明摆着是要警方派出拆弹警察进去。
而他又要求不允许疏散民众,不允许暂停摩天轮。
这无疑会使那名拆弹警察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而一心复仇的犯人会怎么对待那名警察,在场的众人都不愿意深思。
没有人肯亲手把朝夕相处的同事推向残酷的死亡。
松田阵平哼笑一声:“这不就得了。”
年轻的卷毛警官耍帅似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用一种轻松而理所当然的口吻道:“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目暮警官喉咙像是堵住了一般,他眼神严肃而痛苦,却说不出阻拦松田阵平的话。
佐藤美和子猝不及防地看着那一向嚣张纨绔的警察推开车门,愕然:“松田阵平你——”
而青年早已把他们的话抛在脑后,施施然地朝摩天轮走去。
隐藏在围观游客里的炸弹犯注意到这场面,还没高兴一会,就发现站出来的拆弹警察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恐惧和愤懑。
按照他的算计,被推出来送死的倒霉蛋,怎么说都会对警视厅心怀怨怼啊?
这样的话,他藏在摩天轮上的特殊炸弹就能勾起这警察内心深处的自私。
那枚炸弹对于专业的拆弹警察来说并不难解,毕竟比起四年前死去的同伙来说,这位炸弹犯只是半个内行人,炸弹就特殊在它爆炸前的最后五秒,会显示出另一枚炸弹的所在地。
所以不能拆弹,一旦拆除炸弹,另一枚不知道埋藏在东京哪个角落的炸弹就会在任何可能的时刻被引爆。
他可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另一枚炸弹的所在地。
炸弹犯得意极了。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只要这拆弹警察自私地选择了拆除炸弹,他就立马把这件事的报道交给已经联系好的媒体,然后引爆藏在米花中央医院的炸弹。
届时,所有的舆论都会指向警视厅。
他的目标才不是这单单一个拆弹警察。
他要让整个警视厅都被他们所保护的人厌恶辱骂和唾弃!
这是警视厅要为他同伴的死付出的代价!!
松田阵平在走向摩天轮的路上,心情意外的坦然和平静。
他猜到摩天轮上等待他的定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炸弹。
他甚至能够料到,那个罪魁祸首一定就藏在这众多的游客中,一如四年前死在狙击枪下的炸弹犯一样。
这一味报复社会的恐怖分子,此时脸上一定正挂着恶心的笑容吧。
他闭了闭眼。
此时他距离摩天轮仅有十步远。
而藏着炸弹的车厢,即将升到最高点。
等车厢落下,他就会上去,直面炸弹犯的阴谋。
在那节车厢攀至顶峰的前一刻,他已经走到摩天轮下。
青年微微眯着眼,抬头,隔着墨镜看向日暮的天空。
“……真绮丽啊。”
他刚刚感慨一句。
突然,意外陡生。
一声巨响,天地震动。
他的耳边忽然一片寂静,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持续不断的几乎要冲破耳膜的嗡鸣。
而后漆黑透明的墨镜镜片中,忽然炸开了一朵烟花。
比天边落下的夕阳还要绚烂,还要绮丽。
——摩天轮最顶端的车厢,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