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血丝开始爬上眼球,嘴角的笑容也透着古怪。
但他还是走进这个陷阱,只为了争取这些药。
管事皮笑肉不笑:“抱歉啊二公子,您要的那些药材已经没有了。”
其实那药单他连一眼都没看。
所有的行为,都是针对这个不该获得自由的疯子。明目张胆地刁难他,想要激他发疯。
库房里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几粒碎银被薛成璧攥得咯吱作响,折磨着人耳。
所有人都能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像从前很多次发生过的一样——暴怒、殴打、嘶吼、鲜血飞溅。
郑嬷嬷捂住了周瑭的眼睛和耳朵。
但等了半晌,什么都没发生。
周瑭扒开嬷嬷的手,看到薛成璧微微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额角青筋不住跃动,分明是气极。
但他在极力忍耐。
薛成璧取回药单,薄纸在他手掌里攥成一团,回身便走。
管事和潜伏在暗中的家仆交换一个眼神,皆是疑云满腹。
这疯子睚眦必报,骨子里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儿,而且发病时极端狂躁易怒,每每要血溅五步。
今日都挑衅到了这个份上,他竟就这么走了?
想起二夫人的命令,家仆丁巳壮着胆子,在薛成璧走近时,猛地撞了他一下。
这一下撞得极狠,薛成璧险些摔倒,怀中的竹簸箕一晃,掉了满地的木炭。
“脑子坏了,眼睛也不好使?”
丁巳反啐他一口。
“滚回你的清平院,和你那病秧子姨娘作对儿上西天吧!”
清平院母子赖以为生的木炭被他踩在脚下,用力碾压。
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薛成璧眼眸充血,脑海里仿佛有几万只狂蜂在啃噬他的理智,躁动嗡鸣。
身体在燃烧、沸腾,叫嚣着以暴力发泄愤怒。
想见血。
理智绷断的一刹那,他瞥见了周瑭矮小的身影。
圆圆的杏眼望着他,乌亮澄澈。
小孩会一次次被他吓唬得瑟瑟发抖,也会一次次笑着跑回来,继续信赖他。
信赖他不是疯子,相信他和正常人一样拥有理智。
那双能平常看待他的眼睛,如琉璃般易碎而珍贵。
所有的暴行重新压抑回理智之下。
薛成璧蹲下身,沉默着,一块、一块,将木炭捡回竹簸箕。
“你——”丁巳咬牙切齿。
他变本加厉,一脚踢飞了薛成璧手边的一块木炭。
木炭咕噜噜滚到周瑭脚边,没有人注意。
周瑭忽地挣开郑嬷嬷的手,捡起木炭,小跑着送到薛成璧面前,把木炭呈给他。
目光相触时,周瑭眉眼弯弯,粲然一笑。
薛成璧眸光微动。
他抬起手,伸向那只温暖的小手。
还差一点就要触碰到时,“啪嗒”一声,木炭从周瑭手里摔了出来。
郑嬷嬷冲过来抱走了周瑭,木炭随之掉落。
薛成璧看到了她的表情。
郑嬷嬷的眼眸里充满了恐惧,似乎在看一只厉鬼。
仿佛寒冬腊月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薛成璧唇边的肌肉轻微抽搐,他缓缓收回了手,眼里那一丝动摇重归冰冷。
一旁的丁巳咽了咽口水,想要退回到人群里。
三番两次壮着胆子触怒疯子,已经耗光了他的全部勇气。
却有一只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角,不许他全身而退。
“大伯伯。”
周瑭嗓音软糯,脸蛋还带着婴儿肥。
此时那张小包子脸却很严肃地板起来,乌黑的眼眸里,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刚才大伯伯不尊敬二表兄,太没礼貌了。”
“要向二表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