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点青峰的商骜仍旧是不发一言的,沈摇光纵身从飞剑上跃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方才是为师的不对。”
他转头看向商骜。
向来自信和缓的人,总有种旁人艳羡不来的坦荡。他自觉不妥,便分毫没再想什么师徒之间的地位和面子,坦然地认了错。
“我只是方才听宗主说起你这些年的经历,一时有些后怕。”沈摇光说。“你可曾想过,这每一次,许是你运气不错,可万一遇见一次运气差的时候呢?届时我出了关,是该同善功司要人,还是该同外头的妖修要人?”
说到这儿,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自然,我同你说这个,并不是要你躲藏的意思。只是人有怎样的能力,便做什么样的事。若你眼下修炼到了金丹期,我定然主动要你去善功司历练。可人尚未走到那一步,便做了超出能力范围的事,那便是将自己置于险境,明白吗?”
商骜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沈摇光见他听进了自己说的话,便也不计较他仍是这番沉默的模样。他点了点头,对商骜温声说:“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身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商骜从身后叫住了他。
“师尊。”他说。
沈摇光回头,就见商骜站在融融的夕阳下,看向他。
许是夕阳照进了他的眼中,照得商骜双眼亮晶晶的,有种说不出的灼热。
“……我没有责怪您训斥我,您方才所言,都是理所应当的。”商骜说。沈摇光眼中流出了几分不解。
就见商骜微微垂了垂眼,低声说道。
“我只是……师尊恕罪,只是因为,从没有人这样关切过我。”他说。
弃犬的模样,总能勾起人心中的怜悯。
一时间,沈摇光的心中五味杂陈。
自然了,商骜的这副模样,并不是装出来的。
他若真的有心想装,就该将他从前那每一个、靠着贴在墙壁上感受沈摇光微弱气息才能稳住心神的夜晚,那副可怜又渴求的模样,展现给沈摇光看。
他现在反而是在隐藏。
这样卑微又可怜的依恋,已经是他极力掩藏之后,所流露出的一点点情绪了。
——
沈摇光出关不久,就又忙碌了起来。
他出关的时间不巧,正好是上清宗立派千年的大典。
他三十年出关,短短数十年便突破了化形后期的境界,早令修真界都炸开了锅。这才不到三百年呀!即便是他父亲玄清上神,也生生用了六百年才堪堪修成化形的。
一时间,各大宗门的贺贴和拜帖雪花一般飞到了上清宗,甚至上清宗上空用以传信的白鹤都多出了好多倍,时刻都能看鹤影在山间盘桓。
而上清宗的长老会面上,众人的意见也出奇的一致。
各大长老、峰主,都推举沈摇光来操办。
这样的庆典,若交由宗门中颇具威名的峰主或长老来办,按例是不算僭越的。但不同的是,此番是上清宗立派两千年的大典,不同于普通的百年庆典。
这样盛大的仪式,无论交给谁都是抬举,若放在其他宗门,唯独宗主的身份才压得住。可偏偏上清宗不同,有人提出沈摇光时,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一时间,让沈摇光出面,竟成了皆大欢喜的万全之举。
方守行门下的弟子前来点青峰告知沈摇光时,沈摇光正刚收到池堇年送来的信,祝贺他闭关成功,请他前往饮冰山同游。
沈摇光自然是想去的,可是这回,方守行竟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他。
“宗主说,他有旁的要事要办,近日会离开宗门一趟,请仙尊切莫推拒。”那弟子说道。
商骜在旁侧看在眼里。
他师尊刚出关没多久,他自然不想让他师尊又被谁绊住了脚,又离开个三五年不回来的。
可是……
他看见了他师尊犹豫的,最后有些痛心可惜地收起那封信的眼神。
他知道,他师尊很想去看一看饮冰山上的雪。
这让商骜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像是梗着一块石头。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善功司有个除妖任务,就在北地的饮冰山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