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在旁侧没有出声的池修年忽然走上前来,按住了池鱼的肩膀。
池鱼回头看他:“叔父?”
池修年说:“去清点人马吧。”
“清点人马做什么?”池鱼不解。前来接他们的缥缈山庄弟子都是事先定好的,连九天山的门都没进,还有什么可清点的?
“去。”池修年坚持道。
池鱼拗不过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下去。
沈摇光也不懂池修年要做什么。
就听池修年开了口:“九年前那场动乱,池鱼虽亲身经历过,却不知内情。”
沈摇光知他向来是最谨慎小心的性子,话不敢多说半句,却不知今日为何转了性。
“庄主请讲。”沈摇光说。
“仙尊当日,虽表面是替商九君担下了复活鄞都、与修真界为敌的罪责,但仙尊也知,复活鬼修是要结血契的。没有半点证据,怎会整个修真界都直指仙尊,要向您问罪呢?”
沈摇光听得几乎愣住。
整个修真界问罪于他?他倒竟是不知,自己竟会有用这样的方式名扬天下的一日。
“您接着说。”他道。
“金鼎怀珠之体,不必我解释,仙尊恐怕就知道。”池修年说。“当日,您匹夫怀璧,才受了这样无妄的罪责。也确是因着九君相救,您才得以保住性命,才有今日。”
金鼎怀珠之体。
这件事,除了沈摇光和他父亲,本该是没人知道的。
当年,许是摇光星动、天生异象,预兆了他不是个普通的修士,也许是因为他穿越而来,原本的记忆魂魄皆在,故而在他出生之时凝为金珠,存留在他的丹田之内。
他生母早亡,唯独他父亲知道,他是个生来便有金丹在身的孩子。
他父亲修仙多年,知道这样从天而降的好运也会带来灾厄。故而,多年以来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起,也从没人有权力探查过沈摇光的根骨。
因此,自幼他父亲便敦促他强加修炼,就是为了让他能早日修成金丹。而他天赋异禀,又是穿越而来的成年灵魂,因此并没让他父亲失望,在十来岁时修成金丹,掩盖了丹田内原本你的金珠。
此后,沈摇光翻阅典籍,才在上古传闻中,发现了与自己一样的体质。
金鼎怀珠。万年难遇的强大的天赋和根骨、天生带来的金丹,是开天辟地以来都极其少见的极品肉身。这样的天资,非但修炼日行千里,且若为人炼化那颗金珠,便能够突破境界、甚至直接飞升。
沈摇光得知这些之后,也知道幸而他父亲谨慎,才能让他平安长大。
可如今,这个秘密却成了修真界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他怔愣许久,低声问道:“……是谁要取我的金丹?”
池修年沉默许久,弯下腰,冲他深深地行了个礼。
“要先谢过仙尊救命之恩。”他说。“前些日是我糊涂,想要投机取巧,险些害了山庄满门。多亏了仙尊,才让我今日能全身而退。”
沈摇光不解。
“你忽然谢我做什么?”
“昨日,是商九君告诉我,若非是您竭力相助,苦苦相求,他绝不会饶过我二人性命。我深知当日对不起仙尊,反倒教仙尊以德报怨。”
沈摇光的眉心都拧紧了。
他何时对商骜苦苦相求了?商骜放他走,难道不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吗?
再说,池修年此时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就听池修年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感激仙尊,也感激九君,本不该有任何欺瞒,但……我也认为,九君当日所言不错。当时的事情,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他们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而今仙尊只需知道,当日有人利欲熏心,想要踩着您的尸骨飞升,便足够了。至于那些人是谁……不必再给仙尊徒增烦恼了。”
沈摇光定定地看着他。
就连池修年都这么说……那当日想要取他金丹的,定然是他的至亲。
“……他说什么了?”
许久,沈摇光低声问道。
“九君嘱咐我,那些教您伤心的故人,让我不许再提。”池修年说。
“我大约明白,仙尊。有些往事,忘记会要好些。九君缄口不言多时,恐怕也是因为,他宁可教仙尊厌他、恨他,他也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人。他不想您得知真相,再因往事而痛苦。”
沉默片刻,池修年低声道。
“九君恐怕是关心则乱。而今,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是他最怕您会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