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商骜凉冰冰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片刻问道:“是结界的反噬伤到了他?”
言济玄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没想走?”商骜又问。
不知怎的,言济玄对上那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感到了一股让他喘不过气的偏执和压抑。
“这便不得而知了。”他谨慎道。“但是,这样的反噬,恐怕仙尊只是尝试着推开殿门而已。”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商骜不说话,言济玄便也不敢开口。许久之后,他听见了商骜喃喃自语的声音。
“是我伤的他。”他说。
“不是的,九君……”
“我又伤到了他。”商骜自言自语。
——
言济玄走后,沈摇光便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修士的身体坚不可摧,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这么密集的伤痛了。一直到此刻,他五脏六腑隐隐的疼痛还没有消退,他感到一阵极其无力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被打开了。
沈摇光没有睁眼,一直到那人走到他床边,静静地在那儿站了许久。
这种阴森恐怖地像个杀人犯一样的行为,只有一个人能做出来了。
“九君还有何事。”沈摇光闭着眼,淡淡问道。
那人的气息沉了下来,不知是在床前蹲下还是跪下了。
“结界我断不会撤走的。”那人说。
谁让他撤结界了?
沈摇光心下浮起一行问号,皱着眉头睁眼打量了商骜一番。
他一睁眼,便撞上了一双泛红的眼睛。那人的表情仍旧是冷的,却又像是强忍着什么痛苦似的,分明死死地盯着他,凌厉又强悍,却又有种莫名的破碎感,像是强忍着某种心疼或委屈。
有病。
沈摇光转开目光,没有理他。
“外面比这里更危险,你别碰它了,一下都不要再碰。”商骜狠狠地说,像警告他,声线却有点发抖。
沈摇光干脆闭上了眼,只当眼不见为净。
商骜一时没有说话,寝殿中静悄悄的。
片刻之后,沈摇光听到了一道气音,是商骜在笑。
那笑声凉凉的,有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师尊,你此刻定然想杀了我。”他说。
这语气,倒不像是沈摇光想杀他,而像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似的。
“反复伤到你,也是我该死。”
那该死二字他说得凶狠又决绝,即便是反感商骜至极的沈摇光,竟也生出了几分错觉——就好像商骜此刻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认真。
“你该罚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剥皮剔骨,都不为过。”
商骜的声音回荡在寝殿中,听起来阴森森的。
沈摇光不由得转头看向他,表情不太好看。
“你也不用说这种话。”他说。
商骜却像没听见似的。
他只看着沈摇光,紧紧盯着他,就好像沈摇光此刻终于肯睁开眼看看他,对他来说便是多大的恩赐和宽宥一般。
他伸手想要去握沈摇光放在被子上的手,被沈摇光一把躲开。
“你要做什么?”沈摇光问。
商骜收拢手指,握住救命稻草一般攥住了那片尚存着沈摇光体温的被子。
“可你现在不能杀我。”他说。
废话,以他现在这样,保住命都算上天垂怜。
“因为你还需要我。”商骜说。“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行。”
需要他?
沈摇光实在不敢苟同。毕竟从他醒来之后起,商骜在他面前便从不像个正派角色。
他的表情明显露出了几分不信任,但此时的商骜却像毫不在乎似的。
“等你伤好了,所有的伤全都好了的时候,现在受的痛苦,你千百倍地还给我。”商骜盯着他,眼神竟渐渐显得有些殷切。
“到那时,你想罚我就罚我,想杀我就杀我,可好?”他问沈摇光。
商骜像是在对他许诺着什么,却更像是在自己对自己承诺些什么。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自己接受似的。
沈摇光在他殷切的目光里,微微向后退了退身子。
他像是被火烫到了。
这让他忽然想起了刚才言济玄的话——
言济玄说,商骜或许与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