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致命伤在面部,不大好看,本不该来服侍仙尊。只可惜九君身侧的将领,只有属下七情六欲最全,能使九君放心托付。”
以血结契,向来是修真界讳莫如深的禁术。血契可使被结契者受契主操控,如同傀儡,唯契主命令是从。
就算是沈摇光,也只在上清宗的典籍中看到过这种法术,却不想这样为修真界明令禁止的邪术,商骜非但用了,还以此操控了无数尸体和鬼魂。
沈摇光后背凉飕飕的。他行事作风向来端正,商骜做的这些事,可绝不是他教的。
沈摇光陷入了沉默。
卫横戈提醒他:“仙尊,还请先用饭吧,饭菜要凉了。”
沈摇光点了点头,坐起身,拿起卫横戈替他放好的碗筷。
桌上的饭菜尝不出味道,让人有些难以下咽。沈摇光倒是不在意,卫横戈也在旁侧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说起话来。
卫横戈说,自己原是鄞都守城将领,城破那日,他身负六箭,仍浴血奋战,直至叛军迎头一刀,将他斩落马下。一夜之后,鄞都成了个死城,而他们这些死在鄞都的人,因着阴气过重,所以被困鄞都之中,终日游荡。
一直到那日,商骜与他们结了血契,使他们重见天日。
由于他们是雍朝旧臣,商骜又是先帝第九子,故而尊商骜为九君。那日之后,不过寥寥数十年,商九君的名号便震动修真界,无人不闻之胆寒。
卫横戈还说,由于魂魄不似生人完全,因此通常会丢失大半人的情感,七情六欲只剩一样。而他幸运些,由于魂魄强大,七情只丢了惧和怒,因此与生人区别不大。
听他描述,这些被商骜复活而起的鬼兵,虽人性不全,却结了死契,唯商骜命令是从,简直算得上最忠心耿耿的利器了。
这样庞大的力量落在一人手里,那么整个修真界怕是都再无能与之匹敌的对手。
想到这里,沈摇光又问道:“那修真界如今情形如何?”
卫横戈见他已放下了筷子,便上前来替他收起碗筷:“仙尊放心,一切太平。”
“不知师兄可好。你可认得我师兄?叫方守行,如今应是上清宗宗主。”
便见卫横戈微微一笑。
“仙尊的故人,还需亲口去问九君。”
沈摇光问了个空。
他便不再言语,静静看着卫横戈收拾起几案,又给他倒了一盏茶。
却也不知是不是人在饭后总易困倦,沈摇光静坐片刻后,便愈发觉得倦怠,头脑也昏昏沉沉。
果真是修仙太久,都忘记该如何做个凡人了。
待卫横戈倒好热茶,站到一旁,沈摇光坐起身来,便想拿过茶盏,喝些来醒神。
却就在这时,晕眩感携着强烈的反胃翻涌而起,沈摇光撑着软榻发出一阵干呕,继而便是剧烈的咳嗽,眼前也模糊一片。
刺骨的冷,很快传遍了沈摇光的四肢百骸,那早已支离破碎的经脉也随着疼痛起来。沈摇光趴在软榻上不住地发抖,只听得旁侧的卫横戈似是匆匆拿出了个符文,在手中飞速地引燃了。
原是想借此毒死他。卫横戈这是完成了任务在向他复命?沈摇光恍惚地想。
不过这商九君也实在多此一举。他即便恨他,一只手就捏得死他,竟还要这般拐弯抹角。
便在这时,宫殿的大门豁然而开。寒风未至,就先有个人冲上前来,一把将他裹住了。
只是这人怀中满是冰冷的风雪,没有一丝温度,冻得沈摇光抖得更厉害。
他想要睁眼,但视线却模糊地看不清任何东西。
只听得有人声似从千里之外传来,模模糊糊的,像是商骜。
“怎么回事!”
“属下该死,不知仙尊怎会如此!属下只是听命送来仙尊的膳食,刚用完饭仙尊便……”
“把言济玄提来,快点!”
沈摇光咳得昏天黑地,冷汗在额上浮了一层。抱着他那人似是心疼得恨不得立马死去,却又无计可施,便紧抱着他,像是要将他浑身的骨头都勒断了。
昏迷的前一刻,沈摇光视线模糊地睁开眼,正好看见了这人紧抱着他的手。
骨节分明,青筋纵横,看起来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而就在那只手的无名指上,一颗亮晶晶的东西赫然撞入了沈摇光的眼睛里。
堂庭山万年玄水玉所制的指环,普天之下仅此一枚。
那是一枚储物用的须弥芥子,也是沈摇光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百余年来,他一直随身携带,攒下的灵石积蓄和天材地宝全在里面,从不轻易示与旁人。
如今竟出现在了商骜的手上。
行,他这位徒弟,欺师灭祖、为患四海、擅用禁术、杀人夺宝,算是五毒俱全了。
沈摇光从没觉得自己这般倒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