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晕晃眼。
隆冬的天,他们战场厮杀,脱得都只剩单衣。此刻气喘吁吁,慕广寒靠着燕王的背脊,燕王亦靠着他。
“燕王,西凉战神,万夫莫敌……广寒佩服。”
“城主亦是不差。”
“不过适才看着燕王……动作也慢了些。是否也困了饿了,挥不动刀了?”
“城主才是早就站不稳了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双双下了战场。慕广寒步履虚浮,逞强抢在前面抛给燕止一袋水。
“多谢。”
“……”
咚的一声。
慕广寒回过头,燕王已经倒在了地上。
“燕止!”
这突然一下,吓得他心神俱裂、血液冰凉,瞬间就扑到他身边急着把人抱起来,同时反手扣上脉门。
好在,手腕还是热的。
燕王一向体温高,皮肤下血液滚烫,有力地一跳一跳。
但慕广寒还是不放心,忍着紊乱纠结的心跳,先上上下下把人摸了几遍。确实没摸到什么致命伤,却还是心悬着,总怕自己摸错了,直到又用力晃了晃人,听到燕王轻咳一声醒了过来,这才微微放心。
他应该……
应该只是太累了。
连天加夜,纵是战神,也有极限。慕广寒又捧起他的右手,虎口
早已经血肉模糊。
也就是燕止这种人!不到撑不住倒下的时候(),就从来不知道喊累(),不知道喊疼!
“活该……”他轻声骂了一句,却又不放心追问道,“只是累得站不起来了?确定没有受伤?你确定么?”
忍不住又摸了一遍。
燕王靠着他,没有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那个三瓣油彩兔子嘴,不合时宜地冲他笑着。
然后慕广寒认真看看,才确定他确实是微笑着的。
“……担心我?”
慕广寒想打人。
实在是某只烦人兔子每次这种略带调侃、好整以暇的样子,都确实很讨打!可燕王虽不正经,嗓子却完全哑了,声音听起来也比平时虚弱得多。
慕广寒又暗暗的,心里一疼。
手忙脚乱从地上捡起润喉的水袋,送到燕王嘴边。燕王看了看他,头一歪:“凉。”
“……”
“????”
一个人的嗓子都已经快干得发不出声了,整个人也累的爬不起来了,还能在这儿有劲跟他梗着脖子计较这个!
凉,当然凉。大冬天的,战场之上。
谁还给你烧热水吗?
“要怎么才能不凉?我亲自给你捂热?”
“~~~”兔嫌弃。
“你要怎样,是不是喂你就不凉了?”
“~~~”兔不满。
慕广寒觉得离谱,他也是三生有幸,难得能在这“不懂爱”的西凉王身上,看到一些像人又不像人的古怪脾气。
亦是突发奇想般,试探性问了一句:“是不是口对口喂你,就不凉了?”
“嗯。”
“……”
“……”
离谱,看不懂。
不说别的,就说燕王突然搞这一出,也好歹看看周遭环境吧。这人真不怕身边那么多贴身将士都看了笑话!
“……”
慕广寒耐着性子,口对口给这难伺候的兔子喂完了一些水。
“够了吗?”
燕王摇头。
“不够,只是,”他说“我若说想要别的,反正城主也不会给我。”
“……”
慕广寒一时间僵在当场。
燕王的身子再度压了下来。
燕王仍是虚脱的,动作完全不像以前很多次轻车熟路的亲吻一样,有力而不送抗拒。
可反而是微微颤抖的手,略显焦躁么索取,杂乱的喘息,喉结艰难的滚动和唇齿乱七八糟的青涩磕碰,让慕广寒的心脏不断收缩,像是这周遭万年冰雪统统化进春水之中,一阵不该有的、满是怜爱的,柔软酸疼。
什么叫……他想要的,他都不会给他。
干什么要没来由的说这么一句。
而为什么他又要……没来由的心疼,愧疚难当。
为什么他要羞愧,明明是燕王从来没有向他要过什么。除了很久以
() 前说过要他做他的王佐之才,别的,一直什么都没有要过。()
……也是燕王自己说的,他不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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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又说这种话。
慕广寒心里不知多少腹诽。可唇齿之间,却是开始更加小心翼翼地努力,磨蹭交缠,百转千回,仿佛生怕不够积极的回应,会又一次狠狠地伤着对方。
他一点都不想伤害他。
铺天盖地的情绪中,仅有唯一的一丝机智,是欲海之中支撑清醒的浮木。
但他觉得,或许当下,须臾之间。
他可以稍微收一收那理智……就收一下。
好容易亲得头晕目眩,终于是亲完了。燕王那块红布兜头裹着他,又是一把将他揽在胸前。
慕广寒还在喘,猝不及防燕王问他:
“说起来,我送你的那把剑呢?”
慕广寒闻言看向身侧,雪地上琉璃色光华的,是洛南栀的那把名剑疏离。
疏离不愧是南越名剑。
打了整整半日,剑竟雪白、锋利如新。
“那一把……坏了,在修。”
“……”
“哦。”
“新剑不俗。”
“……”
“这是别人的剑!”
“……”
“不是我的,真不是。你送我的那把望舒剑,下回再见应该就能修好了。”
“只是花了边,工匠说了可以修!等等,怎么弄坏的你不是在场吗,不就是在你们西凉水祭塔的那回遇到那两个大僵尸……又不是我不爱惜,你还说我,你自己卯辰戟不也是那次弄坏的吗?”
“……”
“……”
“总之就是——”
冬日单衣,果然很快就开始有点冷了。慕广寒不情不愿往红布底下钻了钻。
“我这个人,其实也,并不常喜新厌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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