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木求鱼06
转眼间, 艾吃鱼悄摸乔装打扮了一番,出了山门,到山下的城池打听消息。
此城比邻太上天宫,喜欢嚼天宫的八卦, 因此艾吃鱼在茶馆中坐了没一会儿, 便听到了自己想打听的消息。
“玄檀道君这月余行为反常, 到处与人比试。”
“与人比试有什么反常的?”
“他是个疯子,每场比试都将自己修为压得比对方低,分明是给机会让对方杀死自己, 真是狂妄。”
“…听说上一场比试, 他身受重伤……”
“不知真假, 十日后,玄英剑宗……”
艾吃鱼听得不甚真切,但约莫能听懂意思,听着这些种种,他方才在山上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气, 又涌了上来。
生气对方将这种大事瞒着自己, 生气自己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消息
艾吃鱼紧紧捏着茶杯,只能自我安慰, 对方就是那样的性子,要叫他与自己直白开口说这些, 仿佛比登天还难。
“……”罢了, 也是怪从前没有养成这种习惯……
从前艾吃鱼总觉得自己不该过问太多, 便什么都不问。
如今想来,或许谢元璟说得没错, 自己的确是若即若离的性子, 好似随时都能丢下这段关系不要了。
在谢元璟眼中, 应当是很无情的吧!
十日后,玄英剑宗,他们约在何处?
艾吃鱼四处打听,却没有头绪,关键是,也不知道谢元璟是不是身受重伤,如果是的话,对方如何赴约?
“……”艾吃鱼心下茫然,事到如今才发现,原来自己与谢元璟的联系如此寡淡,寡淡到对方消失后,他都不知如何寻找对方的行踪。
似乎从来没有预想过,谢元璟会不见,对方随叫到观念,已经深深扎根在爱吃鱼的脑海里。
他心中,再次浮现出对方曾说过的那句:“我对师尊来说,可有可无……”
忽然间,生气的情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着急,艾吃鱼眼下只想找到谢元璟,确认这人的安危。
艾吃鱼顾不上难为情,又去找扶摇子,对方却也说,不知如何联系。
倒是反问他:“你与他如此交好,你都联系不上,你指望旁人?”
“……”说的有道理。
所以才说,这世间好像与谢元璟没有任何关联,却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决绝,总归有什么原因。
若是以前能问一下……就好了,用关心的口吻问上一句,按照谢元璟的性子,肯定会说吧。
“他既然选择去做,说明他已经想好了,你除了放宽心等待结果,你还想做什么?”扶摇子哼道。
艾吃鱼闻言默然,不错,生死有命,各人有各人的使命,他不可能安排谢元璟的人生一辈子。
当师尊也好,当道侣也罢,对方是个活生生的,有自己主意的人。
“如果他死了,带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化作尘土,我便忘了他,找个新徒弟。”艾吃鱼的眼神稍微暗了暗,搁狠话,不过旋即又撇嘴,“他不可能死的。”
玄英剑宗便是听说,玄檀道君与人比试受了重伤,这才约战对方。
这月余,人尽皆知,似乎玄檀道君在与过去的仇家作了断。
无人知晓他为何要这样做,但总归给了仇家杀他的机会。
玄英剑宗的陆霁,差的便是一个机会,若是能杀死玄檀,他并不想讲什么江湖道义,只想杀了对方而已。
只是没想到,玄檀会应下,唯一的条件是,会战地点他来选。
陆霁知晓,这人是害怕被围剿。
可惜了,他正有此意。
如若这次约战不能杀死玄檀,只怕以后机会更加渺茫。
凭玄檀表现出的天赋,对方不久后必定会飞升上界,到那时,提杀父之仇便是个笑话。
谢元璟上一回与人比试,的确受了点伤,不算重,他知晓玄英剑宗在占自己便宜,因此顺水推舟,散播自己重伤的消息。
兵不厌诈。
他知晓,陆霁也不会只身前来,这人必定会带上宗门中修为最高的几位,哪怕打不死他,也能将他活活拖死。
谢元璟再狂妄,也不敢说自己不放在眼里,他顶多可以保证,能保住一条性命。
“我来赴约了,你出来罢。”陆霁来到杀复仇的人定下的地方,眼下只有他一个,等玄檀出来,宗门内其他人,看见他的信号便会赶过来。
谢元璟所选的地点,不是毫无意义,这里便是当初,陆长寻抽走他体内灵宝之后,丢弃他尸体的深渊之上。
他缓缓走到陆霁的视野内,劲风吹动他身上衣袍,猎猎作响,他的神情肃穆清冷,眼神锐利如锋,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鹰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陆霁忍住心头翻腾的恨意,还算冷静地询问:“当初,你为何要杀我父亲?”
“我与他,有仇。”对面那人,声音冰冷,从外表瞧不出任何重伤的痕迹。
“什么仇?”陆霁追问。
“他杀过我一次,夺走了我的东西。”谢元璟说,目光看向深渊,“你知道底下有多可怕吗?”
陆霁皱眉。
“你父亲夺了我的东西,将濒死的我扔到这里。”谢元璟说道,“所以,我知道这底下有多可怕。”
“少血口喷人,我父亲没有做这样的事。”陆霁自是不会承认,他父亲堂堂一个宗门掌门,玄檀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父亲觊觎?!
谢元璟不语,只是把手伸进怀中,他的举动引起陆霁的警惕,然而,对方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沓宣纸。
“你以为你父亲是什么好人?他做的恶事数不胜数,你若想知道便拿去看看,若自欺欺人不敢面对,便动手吧。”
谢元璟的声音不温不火,没有情绪,故地重游,叫他心情压抑,手中的灵剑也想饮血。
但不可以,他是来解仇,不是来结仇。
“……”写满字的宣纸漫天飞扬,陆霁随手抓了一张,他倒要看看是什么?
可他看完之后目眦欲裂,脸色铁青,不,这些都是污蔑!
陆霁怒目瞪着对面的杀父仇人:“玄檀!你少往我父亲身上泼脏水,他如今已身死,但也由不得你造谣!”
“随你。”谢元璟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祭出剑来迎战。
“今天便是你的忌日!”陆霁怒火中烧,持剑冲向谢元璟。
不久后,玄英剑宗其他人等抵达,他们数人围剿谢元璟一人,深渊之上战况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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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璟与人约战那日,艾吃鱼担忧了一整日,之后终是没忍住,托人前往玄英剑宗打听结果。
若有结果,对方那边应当是第一时间知晓。
艾吃鱼得到的消息是,谢元璟和陆霁都双双跌落深渊,踪迹难寻,不知生死。
“你不许离开宗门。”扶摇子终于记起,自己答应过谢元璟,若有意外发生,首先不可任由艾吃鱼乱来。
坠落那深渊,这已经不算意外,而是九死一生,机会渺茫。
“你别拦我。”艾吃鱼睁着大大的眼睛,感觉手脚有些冰凉,难受地对扶摇子道,“你不是总嫌我磨叽?”
“那是以前,你现在不磨叽也没用,乖乖在这里等着。”扶摇子态度强硬。
“他若是死了……”
“那你就寻个新徒弟,你不是总想换一个嘛?现在好了,他不会再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你,你自由了挺好。”扶摇子看得开,修真界生生死死太正常了。
“你……”艾吃鱼闻言瞪眼,难以置信,他知晓,扶摇子的确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谢元璟,但好歹看顾了百年,怎么说也应该有点感情才对,他抖着嘴唇问,“他的生死,你一点都不在乎?”
扶摇子:“不在乎,他又不是我的徒弟。”
又劝艾吃鱼道:“许是天注定,你正好丢了他,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什么想要的生活,他在外头已经潇洒了百年,该过的都过了,顺应时势回中洲……只是因为,中洲有他放不下的挂念。
而他放不下的人,实则真的没有多少人在乎,哪天死了,旁人也只是浅浅惋惜两句而已。
艾吃鱼失神了片刻:“……”
不过他细细一想也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人在乎你死活,拥有一个两个,已是老天没有薄待。
“我要出山门,你不要拦我。”回神,艾吃鱼决然对扶摇子说。
这一次,扶摇子也没有拦着艾吃鱼,或许前路会有危险,但如果能死在一块,做一对亡命鸳鸯,不也是一段佳话。
想这么多做什么,无怨无悔便成。
若是谢元璟知晓,这老头如此不靠谱,他就算死了,也会诈尸回来捅对方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