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喻的背影在渐渐远离,杨斌那边握了握手机,看向了宗阙这边,没忍住讪笑了一下:“阙哥。”
谁能告诉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他跟你说了什么?”宗阙看着走过来的人问道。
“没说什么,就是说阙哥你找我,他先回去了。”杨斌如实回答,只觉得目前的状况十分诡异,“之前魏隽的事,我做的不太恰当。”
他毕竟是祁喻的经纪人,可试图对阙哥隐瞒魏隽的事,总觉得跟背叛一样。
好好的一个老板,蹭的分成了两股势力,做经纪人真是好难。
“你没做错。”宗阙垂眸看着他道,“不用道歉。”
杨斌并不了解他们的情况,而祁喻在被他拒绝后确确实实是单身,在杨斌看来,祁喻被他伤了心,他这个当事人可以缓解,祁喻自己也可以做出选择。
而在这件事情中,杨斌是护着祁喻的,但心里偏向于他,否则他们单独约谈不会这么容易。
杨斌听着他的话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面前的男人情绪虽然不外露,但他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您找我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嗯。”宗阙说道,“第一件,魏隽那里的行动你要派人盯着,做好各种预案。”
“好的。”杨斌将这件事情记了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还是得回去问祁喻,这种感情上的纠纷他是没胆量问阙哥。
“第二件,祁喻以后的行程全部给我一份。”宗阙说道,“后续他的行程我来负责安排。”
杨斌下意识认真记着,闻言蓦然抬头发出了疑问:“啊?那个,阙哥……工作室有助理安排。”
“我来做他的助理。”宗阙说道。
杨斌脑袋一嗡,那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唯一转着的念头是:他和陶辉是不是要失业了?
“您为什么要做…做助理?”杨斌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话语却带了些磕巴,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在追求他。”宗阙说道。
杨斌得到了答案,但继续风中凌乱中:“哦……”
很棒,祁喻出息了。
约定好事情很容易,虽然未经手,但这种事情对于宗阙而言上手并不难。
杨斌谈完事情,默默的离开安排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离开片刻,宗阙那里就收到了祁喻的行程安排,安排暂且未打开,他先是找到了祁喻的消息页面,号码因为更换了手机号没有继续存储,消息号竟意外还留着。
曾经发送的消息也还在,清晰的记录着曾经的岁月,本来点开的对话框下沉,宗阙浏览着曾经的记录。
最近的大多都是工作,简短而公事公办,青年的消息也大致简短凝聚,力图用最简短的话语来概括内容,只是偶尔会分成两段来发。
祁喻:阙哥,我进组了,这次拍摄要半年。
宗阙:嗯。
祁喻:阙哥,工作进行顺利。
宗阙:嗯。
祁喻:阙哥,你忙吗?
宗阙:在开会。
祁喻:这么忙?要注意身体。
祁喻:你说让我好好注意身体,别自己先累着了。
宗阙:好。
再往上翻,青年的语言会多一些,带着一些小小的表情,展露他当时的心情。
祁喻:阙哥,我对剧本的理解跟导演的理解好像有很大冲突#头疼。
宗阙:可以沟通吗?
祁喻:很难,沟通了一天,今天NG了无数次#叹气。
宗阙:标注理解偏差的地方,发我。
祁喻:好的#微笑。
祁喻:阙哥,我回去给你带特产。
宗阙:嗯。
消息继续上翻,那个还处于年少,失却了几分稳重的青年展露在了消息中,不再是简单的表情,而是五花八门的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表情包。
祁喻:今天被骂的狗血淋头。
祁喻:冰冷冷的雨水在我的脸上胡乱的拍.gif
宗阙:问题出在哪里?
祁喻:表情太僵硬,情绪没有层次。
宗阙:那是自身的问题。
祁喻:我好累,我是谁,我是个废物.gif
宗阙:?
祁喻:好的,阙哥,收到,阙哥,我立马发奋图强。
宗阙将消息翻到了最顶上,那里显示着他们通过好友的时间,还有第一声招呼。
祁喻:我通过了您的好友验证,现在可以跟我聊天了。
祁喻:你好,我叫祁喻,请问你是?
那个夏日,那个被娱乐公司诓骗签约出道的年轻人因为无力支付违约金,只能耗着,四处打着零工来维持生计。
但初遇他时,青年笑的如同艳阳,说话语调很是温柔。
记忆隔了很久,现在看到消息,却从模糊的印象里挖掘出了对方的印象,甚至很清晰的记得那一日的风轻云淡。
宗阙从顶上开始一条一条往下翻,青年初始有些惊讶戒备,后来从那片泥淖中脱身,偶尔会有些自信不足。
但他总是一边自信不足,一边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学习课程的时候很刻苦,很勤奋,努力的抓住每一次学习的机会,绝不会懈怠。
只是发过来的话语却总是感觉自己快死了。
从一开始的戒备到后来的亲昵,偶尔夹杂着活动分享,杂志封面,随手拍的照片也能发过来,即使他的回复总是简短的。
后来慢慢的,他的风格越来越简短,像是在证明着他的成长一样,经常拍戏好几个月。
有作品,且口碑越来越好,甚至有些不知疲倦,连发的消息都少了很多。
然后落在了最后一段。
祁喻:阙哥,要不要来参加颁奖典礼,我入围最佳男主角了。
宗阙:时间。
祁喻:这个月21号晚上七点半,你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宗阙:可以。
一切止于了最后一段消息,那一晚青年拿到了最佳男主角,荣耀万丈,在所有人的鼓掌声中含笑致辞。
很久未见,青年比他印象中成长了很多,站在台上再不露怯,却仍然笑的很是温柔。
看着任务对象成长到那种地步,第二个任务可以宣告结束了,不管是为任务还是为那个人,都值得鼓掌。
但一切荣耀汇聚在那个夜晚,一切关系也终结于那个夜晚。
那个时候的他不需要爱情,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将那努力追逐的青年抛在了身后。
宗阙没有看到他后续的模样,但一直记得青年被他拒绝时那一刻神色的空白和黯淡。
或许是因为记得,才会在第二次相遇时对爱情产生了类似于好奇和探究的念头。
后续的分割是用电话,消息还留存着,却像是心照不宣一样,再也没有发送过消息。
那时的记忆逐渐清晰,只是现在再看,恍如隔世。
青年曾经在他没有留意,甚至不在意的时候努力的靠近,而当靠近被拒绝的时候,那种痛楚大约比他现在要难受很多。
宗阙沉吟,在对话框输入了消息:到家了吗?
……
手机轻震的时候,祁喻正在吃着晚饭。
他到家时陶辉和司机已经将行李拖上来了,前往K市要准备的东西需要从家里添置,但箱子打开到一半,肚子的轰鸣声响起,陶辉这才知道他结了一次包厢的最低消费,饭还没吃到嘴里。
听起来好像有点儿蠢,但跟不合时宜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就像是浪费食物。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祁喻想到了宗阙可能也没吃晚饭,可手机拿起,看到的却是已经戛然而止的消息。
那一晚的记忆翻涌,心中升腾起的是一阵后怕,拿到奖杯的那一夜,是他准备了很久,期盼了很久的时刻。
要是拿到影帝,或许勉强能够站到宗阙的身侧,他或许会惊讶,但绝不会厌恶,那个人对女性好像不感兴趣,只有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哪怕不被接受,也可以告知心意,即使被拒绝,他也可以再尝试追求,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不断告诉自己不能胆怯,不能心慌,起码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是可以去追求的对象,也或许心底也会有一点点期冀,对方是喜欢他的,因为那个人真的很温柔,他特别特别好。
未来有两种选择,祁喻在一直待在对方身边默默看着他和诉说自己的心意之间反复摇摆,一直看着,对方不知道他的心意,就不会产生变故,关系可以维持一生,但他没有伴侣,却不是没有追求者,他能看到对方的好,别人也能看到,虽然每一次宗阙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但他其实很怕哪一天他的身边会出现另外一个人。
而诉说自己的心意,一旦失败,或许关系会彻底破裂,发生他无法承担的后果,但如果成功了呢?怀揣着那样的心思,他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如果能够拿到影帝,就去告白。
定下了计划,也努力着,期盼着,却没想到会那么快,但拿到的那一刻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别人或许以为他是激动获奖,但却不全然是,他热爱这份事业,更感谢其赐予他的勇气。
结果是……难以想象的糟糕。
宗阙拒绝了他,迅速割裂,一丝机会都没有留下。
大概没有被喜欢,而是被讨厌了吧……
其实不能怪对方,只是他自己的单恋而已,对方拥有着拒绝的权利。
早知道……不说会不会好一些。
但他知道,他总归会说的,因为爱慕是藏不住的,它在缓缓积累,让他辗转反侧都无法消解。
那样的结局也是必然的,因为那个人他不需要爱情。
死缠烂打只会造成困扰,卑微乞怜求不来爱情,放手也是一种爱……
“嗡……嗡……嗡……”手机蓦然震了起来,唤回了祁喻的思绪,他看向了手机,在看到上面的号码时浑身有些绷紧。
“祁哥,不接吗?”陶辉也在一旁吃着饭,闻声抬头问道。
“接,你先吃饭。”祁喻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嘴,拿起手机走向了卧室,将门关上时按下了接听键,却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喂。”带着那个人独有的冷质的声音传了过来,响在耳侧。
不用见面,也足以牵动心绪。
祁喻没有开口,只鼻子轻应了一声:“嗯。”
心神是紧张的,夹杂着未散的痛苦,却记得对方要追求他的承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觉得对方可能会多说几句。
“到家了吗?”宗阙听着对方的声音问道。
“到了。”祁喻背抵着门轻声说道。
很久之前就到了,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谈事时间还真久。
“到了就好,你没回我的消息,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宗阙说道。
祁喻握着手机,到底没忍住开口提醒道:“已经一个小时了。”
“之前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抱歉。”宗阙站在车旁,眺望着远处高楼上亮起的灯光说道。
翻看消息也在回忆,从头翻起,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很久。
“没关系,我们小区的安保还是不错的。”祁喻收紧着手指说道,“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出什么事。”
他住在这里,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连狗仔都进不来,更是处处监控,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其实根本不用担心,但……
“嗯,我知道。”宗阙说道。
有系统在,这个范围出什么变故他都能及时知道。
“唔……”祁喻的手指无意识揉搓了一下衣角道,“那我…先挂了。”
“刚才在做什么?”宗阙问道。
祁喻清了清喉咙道:“没做什么,收拾行李。”
宗阙听着他的语调,眸光轻动了一下道:“那再讲五分钟,可以吗?”
祁喻手指攥紧,略微仰头看向了上方,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深吸了几口气,拿到近前时轻轻应了一声:“可以……要说什么?”
五分钟,这个人果然连讲电话都很守时。
“吃饭了吗?”宗阙看着时间问道。
“你之前好像问过这个问题。”祁喻不好再说谎,以免被他听出来。
“知道你下午垫了点,回家后吃了吗?”宗阙问道。
“吃了。”祁喻说道。
对方会知道,应该是杨哥说的,他们谈事情连这个也说?
青年的话语简短,话语落地,一时有些安静,宗阙听着那边略微紧绷,缓缓舒缓的呼吸声开口道:“我跟杨斌对接了你的工作,明天早上想吃点儿什么?”
“呃……”祁喻诧异了一下,心里一瞬间有些慌乱道,“明天早上你要过来吗?”
“我是你的助理。”宗阙说道。
“哦……”祁喻心里渐起了一丝纠结和失落,却又难免充斥着早上可能见到对方的喜悦,“其实餐饮这里有陶辉负责,不用这么麻烦。”
其实对方真的哪里看起来都不像是助理,虽然说是助理,但对方手头肯定还有其他工作,这种小事还是交给工作人员比较好……
青年的呼吸屏住,夹杂在晚风之中,牵动着人心,宗阙眺望着远处开口道:“我想见到你。”
翻阅曾经的记忆,不仅有心疼,还有喜欢,喜欢他的每一句话语,感知他的每一份情绪,曾经没能够体会到的,如今体会到了。
喜欢是带着迫切的,他曾经不明白,现在已经明白了。
还没有分别,就已经开始想念。
青年没有回应,只是呼吸声消失了。
“啪嗒!”一声的杂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宗阙凝神问道。
“没,没事……”听筒那边传来了青年忽远慌乱的声音,偶尔似乎是屏幕擦过了地板,又是啪嗒一声。
宗阙眸色轻动,握着手机仔细听着那边的声音道:“你先处理手头的事,不着急。”
“嗯……”祁喻应了一声,将掉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手指都是有些发软发麻的,心脏砰砰跳的整个人都好像要打晃了,而这还是平复下来的状态。
在听到男人说出那话的一瞬间,他的脑海其实是一片空白的,直到手机松下才回过神来,想见他,原来他是想见他。
他也是想见他的。
祁喻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时间,按下了静音键,呼吸急促了数分,却无法降下脸颊上的热度,反而血液好像不断的向那里汇聚,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躁。
不断的做着心理暗示,他在通话过了三十秒的时候沉下了呼吸,甚至拿出了作为演员的专业素养,取消了静音键道:“……不好意思,刚才拿了个东西,手机不小心掉洗脸盆里了。”
宗阙听着他似乎恢复了平静的语调问道:“有没有沾到水?”
“没有,里面是干的,没什么事。”祁喻觉得自己的借口有点儿烂,但刚才那个样子实在是没办法拿出去说。
“屏幕有没有出什么问题?”宗阙问道。
祁喻闻言,拿下手机小心检查了一下边角道:“没有,有手机壳保护着。”
“那就好。”宗阙沉下了气息问道,“明早想吃什么?”
祁喻的手指微紧,本来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因为想起对方刚才的话跳了起来:“……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