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了,是我与你捉迷藏。”潋月没有受伤的手揉捏着他道,“说起来你这道伤是伤在哪里了?屁股上?”
宗阙沉默的看着他道:“……腰上。”
“也好,若是伤在白白胖胖的屁股蛋上,日后我要揍你都不好下手。”潋月笑道。
宗阙:“……”
&4刷刷记账本,乐乐想打宿主的屁股,一。
外面的动静一直未停,潋月也一直未睡,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盘在软枕上的小蛇,每每在他想跑的边缘试探,但无论他怎么说,小家伙就是不肯再变回人形给他玩。
“主人,巫厥王子求见。”乾在外说道。
“让他进来。”潋月起身,将枕上的小蛇拢入了袖中,受伤的手同样拢入,看向了掀开帘帐进来的人。
他的周身通通因为雨水而浸湿,身上还沾着血水,显然是一刻未停,与他高床软枕相比,属实看起来有些辛劳。
“王子辛苦。”潋月说道。
“此乃厥份内之事,不敢说辛苦,国师一场急雨才是此战胜利的关键。”巫厥行礼道。
“不过是江心补漏,只能救火,远解不了此处大旱。”潋月叹道,“车架可有受损,可会耽误行程?”
“不会,车架皆未受损。”巫厥迟疑一二道,“厥只是不明白国师为何要放走拿些贼人?岂不是放虎归山。”
“若你遇已饿到易子而食者该如何处置?”潋月问道,“行此事者槁地只怕处处都是,你可要将他们杀绝?”
巫厥沉吟,抱拳道:“是厥思虑不周。”
天灾之下必有**,此事难免。
“无事,为普通人必然恨之入骨,但为王者,需为天下计,只有从根源解决问题,才会让王放心将王位交给你。”潋月说道。
“是,多谢国师指点。”巫厥说道。
“你今日辛苦,回去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潋月起身,将一瓶伤药放在了他的手中,“让人好好为你疗伤,槁地之行还需你保护。”
“多谢国师赠药。”巫厥接过道,“您早些安寝。”
“嗯。”潋月应了一声,坐在榻上沉吟。
半晌后乾的声音自帐外响起:“主人。”
“进来说。”潋月说道。
乾入了营帐道:“诵去了王子厥的营帐。”
“我就说他那道伤怎得伤在那个地方。”潋月弯起眉眼笑道。
“王子厥为他挡刀,只怕诵会回心转意。”乾说道,“主人预备怎么办?”
“你觉得破镜真能重圆?”潋月问道。
乾眸中划过疑惑。
“罢了,说了你也不懂。”潋月挥手道,“不用理会,且让他们重圆吧,反正也无甚影响。”
镜子已破,即便勉强被生死之情蒙住内心,可其中的伤痕仍在,越是遮掩,越是裂的深,待激情退去,不过是一地残渣碎屑。
“是,主人早些安歇。”乾退出了营帐。
潋月拉上了锦被,本打算熄掉烛火时看见那正在认真打量着他的小蛇。
那双眼睛稚嫩又澄澈,潋月戳了一下他笑道:“看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掺和他二人之事。”宗阙说道。
主角攻受之间的感情本就多舛,即便没有他,个中矛盾不过是暂时引而不发,可他掺和进了此事,直接让巫厥心底恨上了他,也成了最终结局的导火索。
而诵其实是影响不到他的位置的,不洁之人不可侍奉天神,即便巫厥也不能强行让诵登位,令天下众巫皆服。
潋月撑在榻上,玩蛇的手指顿了一下笑道:“你倒是从我这里听的颇多。”
宗阙说道:“我是无心。”
“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潋月绕着他的身体笑道,“不过要说我为何要破坏他们,你瞧,同样都是巫,他能与情郎成双成对,我却只能至死都是孤身一人,想想便觉得自己可怜至极,我都没有,凭什么他们能有,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宗阙看着他眸中的笑意,只觉得对方在将他当小孩子哄:“嗯。”
“好了,睡觉。”潋月笑了一下,熄灭了烛火,看着游在他枕上的小蛇道,“说起来你是一头雄龙,日后我该到何处给你寻一头雌龙去?”
“不需要。”那稚嫩的声音极为认真的拒绝。
“你不寻雌龙,日后哪来的小龙给我玩?”潋月笑道,本已做好了小家伙上当,日后都给他玩的准备,却见小蛇直接游下了枕头,一路游到了榻的对角处,要不是榻不够大,他还能游的更远些。
好像生气了?
潋月瞧着盘在那里的小蛇,即使是生气,也是小小的分外惹人怜爱。
他的年岁还小,或许是觉得若是有了成双入对的便会从他的身边离开而生气。
即便是龙,也还是幼童,黏人也在情理之中。
“你若不愿,我不给你寻雌龙就是。”潋月用裹了被子的脚碰他,“况且你想找,我也无处去给你寻。”
他不说后面的话还好,一说,那小小的蛇直接上了榻的柱子上盘好,头还向着外面。
小小的龙,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心眼就芝麻粒大小。
夜色渐深,潋月实在困顿,索性合了合被子入睡了,再生气也在榻上,估计气到明天就不气了。
绵长的呼吸声响起,宗阙身躯微动,从榻的柱子上游了下去,看着睡的极沉的人沉了一口气,盘在了他的颈侧。
这人真是没心没肺。
他的呼吸渐沉,那熟睡之人的唇角却轻轻勾了一下。
……
巫厥进了营帐,在看到其中等候的人时道:“你不该来这里。”
诵看着他周身的伤痕和血迹,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样几乎外翻的伤口看起来还是很骇人:“你不必担心,我给随行的许多护卫都包扎了伤口,你为我挨了一刀,我若不来感谢,反倒显得太过避嫌,过犹不及。”
那替他挡的一刀让他想起了过往,但一句不该来却让他面对现实。
“那便帮我包扎伤口吧。”巫厥解下了盔甲,而因为他的动作过大,那些本来有些凝血的伤口又再次裂开的痕迹,血水潺潺,他盔甲中的衣服本就被血染红了大片,看起来分外的骇人。
诵深吸了一口气,在他坐下时拿过了一旁的剪刀,将几乎黏住的伤口小心剪开,撕裂声响起,诵小心清理着他身上的血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伤药道:“这是?”
“国师给的。”巫厥说道。
诵沉下了心神,将药粉放在鼻尖嗅闻,然后洒在了他的伤口上道:“你不是说他并非良善之人?”
“他给的药向来比别的巫有效,而且他不会明目张胆的害王族之人。”巫厥说道。
诵深深看了他一眼,垂眸帮他包扎着伤口,只听头顶之人说道:“我知道你如今不信我说的话,在巫的心中,国师更像是天神所化。”
“我信。”诵开口道,他对上了巫厥有些诧异的神色道,“我信你说的,他并非完全是一位良善之人,可你我也并非完全良善,为何又要要求他是个完人?”
多日相处,他觉得国师的身上就像是一团谜团,可人人身上皆有秘密,世间本无完人,国师能做到如此救民于水火,宽恕那些敢对他口出妄语之人,他实在无法用恶意揣测他。
“你可知你我之事……”巫厥的话戛然而止。
“你我之事与他人无关。”诵将他身上的伤口一一包扎好,将破碎的衣襟放在了一旁的托盘上,检查他身上再无伤口后起身,却被拉住了手臂。
“诵,你真的要与我彻底陌路吗?”巫厥问道。
诵轻轻抿唇,抑制住眸中的酸涩,回眸看向了他问道:“那你想让我如何呢?我对你情深一片,你对我避而不见?”
“自然不会如此。”巫厥反驳道。
“那就是暗通款曲了?”诵挣开了自己的手臂道。
“何苦说的这么难听,许多事都需要暂时隐忍。”巫厥蹙眉道。
“厥,如今我已不知你对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诵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道,“我知你双臂皆可使剑,你那处伤是为何而受你我心知肚明,你若说需隐忍,最初你若同我说不得不为,我必会听你的,可如今这样的计太拙劣了,若需隐忍,还请大王子待到不必隐忍之日再来说清吧,告辞。”
他端起托盘离开,巫厥阻止不及,看着臂上重新渗出血液的布握紧了拳头。
潋月!若无他,他们当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雨水让地面有些泥泞,诵的脚步匆匆,更是沾了不少泥水,他站在了重新烘起的火堆旁,将其中的血布丢了进去,衣袖却被什么扯了扯。
诵回眸,看到了低头看着他的灵鹿道:“不是说让你待着休息,这样乱跑伤口又要裂了。”
灵鹿低头舔了一下他,诵抬手摸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已是满脸泪水:“我无事,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是在哀凄自己,还是哀叹曾经所爱之人如此不堪,甚至在回想曾经他的生死与共是否也有做戏的成分,或许他一开始便不该掺和到王权之中,若只是在瑶地分别,或许记忆之中皆是美好。
灵鹿低头看他,诵随意擦了一下脸,凑近去看它的伤口:“别动,我看看,若是挣松了,还需要重新包扎。”
缠着的布略微解开些,诵看着那已经结了疤的伤口,小心用帕子碰了碰道:“好像已经愈合了,里面还痛不痛?”
灵鹿看着他轻轻摇头。
“那便好,我之前接的雨水应该晾的差不多了,帮你把弄脏的毛擦一擦,要不看着骇人。”诵摸了摸它的头,却又被舔了一下,“好了,我没再哭了。”
他牵了灵鹿小心打理着它的毛发,一点点将血迹洗去,再将它身上被雨水沾湿的毛发一一擦干。
车马虽然无事,营帐却被烧毁了很多,很多人只能露宿外面,但即使那场大雨瓢泼,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地也太干,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已经很难见到水迹,夜风带着些许湿气,倒比之前舒服很多。
诵本是跪坐在灵鹿的旁边,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不知不觉像是被什么撑住了,反而睡的舒适。
夜色散去,新的清晨竟难得听到了几声鸟鸣之声,潋月从帐中出来时顺着飞过的鸟雀看过去,原本一片晕黄的大地上竟布上了些许绿意。
此处草种未绝,只盼雨水。
护卫正在套马,潋月听到了旁边营帐的兵甲之声时看到了从帐中走出的巫厥,他的盔甲已换,身上的伤痕也皆被遮盖,只是面色沉肃,完全没有半分重圆之后的喜悦。
潋月略有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旁边,当在一处木制平台之上看到正伏在灵鹿身上熟睡的巫时神色微动,眸中划过一抹兴味。
苦肉计都用上了,都没将人留下,事情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巫厥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神色沉了一下过来行礼道:“国师。”
“启程吧。”潋月下了搭起的平台道。
“是。”巫厥行礼,其他人纷纷收拾营帐,一行人出发。
只是这一次诵没有骑在灵鹿之上,而是坐在了马车里时时探向外面,潋月看着从袖口探头的小蛇,轻轻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头。
虽说蛇的神情窥不见什么端倪,但是他总觉得小家伙是在得意,得意有人在,他无法对他动手动脚。
“似乎未见国师的灵兽?”诵在确定灵鹿跟随无虞时问道。
“他这几日犯了错误,被我关在了箱中。”潋月盘着掌心中的小蛇道,“不过他比前些日子又粗了一圈,你可想见他?”
“额,国师自行决定就是。”诵背后汗毛直接竖起。
又粗了一圈,这蟒日后不知要长多大。
“罢了,那就不让他出来了。”潋月收回了目光道,虽然那日清晨的事出乎他的意料,但却让他舒心不少。
赶路在即,也让小家伙消停几日。
“是。”诵悄悄松了一口气。
……
营帐被烧了不少,一路倒是有些轻车简从的味道,且车马过处,所遇之人似乎都听闻了消息,即便马车已经走远了,仍是跪地不起。
夜晚颇简,赶路自然也快了几分,诵日日睡在灵鹿身侧,潋月虽住在马车上,但坐卧之处到底是不舒服,他偶尔看向窗外,盘着手中的小蛇道:“你可能变得那般大?”
“会压垮马车。”宗阙盘在他的手腕上说道,“灵鹿上来亦会压垮。”
潋月的话头被堵住,他笑了一下道:“那你化人给我靠也行。”
宗阙沉吟了一下,知道他这几日睡的都不如何舒适,从他的手腕上爬下,落在车内软垫之上化为了人形,可还没有等他将软枕拿过来放在腿上,就被伸过来的手直接抱进了怀里开始揉捏。
“果然是小蛇,浑身软乎乎的像个娃娃。”潋月对自己抱到的小家伙十分满意,“你是面团做的吗?”
“你不睡吗?”宗阙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拽下来问道。
潋月看着小家伙十分有弹性的小脸,又看了看他平静认真的视线,明白如果这个时候咬一口,小家伙保准立马变蛇,要是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除非拆车,否则根本找不出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
潋月开口道:“当然睡。”
宗阙从他的怀里挣脱下去,坐在一旁拿过软枕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道:“睡吧。”
他一举一动实在太过认真,潋月一边思索着如何让他一直保持人形,一边躺在了软枕上拉上了锦被问道:“你这样坐着不会累吗?”
有个小人做垫子,这一边倾斜的马车到底让他好受了许多。
“嗯。”宗阙应道。
“总觉得自己像在欺负孩童。”潋月闭上了眼睛笑道,然后听到了头顶又嗯了一声。
原来民间传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竟是真的。
因为没有了收拾的麻烦,他们在十几日后进入了槁地的王城。
说是王城,却是萧条至极,残破不堪,书信早已送到,入城便有人迎接,但即使是此处的王亦有些形容枯槁,还有不少臣子明明正值壮年,却已是须发皆白。
“还望国师救我槁地臣民性命。”王见礼时竟都要给他跪下。
“月此行便是为此,王不必着急。”潋月扶住了王的手臂道。
王颇有些感激涕零:“不知国师何时开始祈雨?”
“还需占卜时日地点,不能急。”潋月说道。
“可……”王有些迟疑,“可在下听说国师行处便有一场急雨。”
“急雨不可解一年之困。”潋月安抚道,“月知你心焦,但此事不可着急。”
“是。”王深吸了一口气行礼道,“不知国师要去何处占卜?”
“可有占星台?”潋月问道。
“有,国师请。”王急忙说道。
此地占星台简陋,虽打扫干净,但已有些年久失修,潋月踩上楼梯时那声音都有些嘎吱做响,众人本是担忧,他却一路登上占星台,又有数名随从的巫在此处撒扫,将一应占卜之物奉上。
焚香敬神,潋月跪坐良久,再不似从前在巫地之时慵懒,而是静静等待天空星辰密布。
此处无云,星空也是格外的亮,香已焚尽,潋月取桌上蓍草,抽取其一,左右划分,各尽其数。
又有第二次,却是不同方式。
台下诸人等待,纷纷瞻仰,即便跪的浑身发麻,也未有一人喊累。
直到星河几欲压顶之时,那道白色的身影起身,出现在了占星台的边缘道:“东南山丘,三日后辰时。”
“多谢国师。”王连同诸臣皆是跪拜行礼。
潋月从摘星台上走下,自有乾在一旁等候:“主人,休息的地方已备好了。”
“一应东西再次清点。”潋月踏出此处,上了马车道,“若要祈雨,还需祭品。”
此处不毛,但想要有所求,就要有所给。
“是。”乾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