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广年:“我就是不知道。”
沈广莲都懒得吐槽她一哥,连忙催促身边的小姐妹:“我们家发生什么了?”他们竟然是全村最后知道自家事的人,这说出去谁信啊?!简直丢他们老沈家的脸!
两个小姐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和沈广莲嘀嘀咕咕了一阵。
旁边的沈广年距离她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的天老爷哦!”沈广莲得知真相,惊得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说出张兰芳常说的口头禅。
“我妈和嫂子之前吵得那么厉害,怎么一下子关系那么好?”她发出灵魂拷问。
两个小姐妹齐齐道:“所以我们才问你啊!”
沈广莲一脸无语:“我都是靠你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觉得我会知道他们悄悄说了什么吗?”
沈广年又悄悄挪动双脚,距离三个丫头片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沈广莲回头一看,看一哥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就差刻上四个字——我不知道。
沈广莲的小姐妹见状,老成地叹了口气,迷之自信,“也是,你们还太嫩了,家里人都不会和你们说这样的事。”
沈广莲被打击到了,枯黄的发尾似乎都飘了起来。
别人可以说她矮,可以说她牙漏风,但不能说她消息不灵通。
娘常和她说,她也不小了,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两年的时间,好像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毕竟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娘收了她的压岁钱,说是过两年还给她,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还给她,可见两年很长很长。可是老师说,两就是一,一只比一大,那两年应该很短才是。
反正她觉得自己不能怂,于是不甘示弱:“也不全是啦,我昨天看到我爹和我哥两个认识对着月亮叹气,好像说什么家门不幸。”
小姑娘天真道:“所以,是他们两个不幸吗?”
一大群人正好经过,听到沈家小姑娘这段话,顿时觉得信息量十分丰富。
那还用说,肯定是两个大老爷们觉得两个婆娘家门不幸,所以,他们去挑粪肯定是因为张兰芳和林妙吵架啦。
大队长和妇女主任威武!
婆媳吵架竟然要让男人挑粪!挑粪是最脏的活儿,以前挑粪都是牛棚那群人做的。
一众男人心有戚戚,相互看了看,回去一定不让老娘和自家婆娘吵架,他们可不想和沈家父子一样。
村里消息传递的速度是以秒来计算的。很快,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家父子因为婆媳吵架遭殃,不仅晚上被婆娘赶出门去睡觉,还咒骂祖宗,今天还被婆娘赶去挑粪,不挑粪就不能回家那种。
论谣言是怎样诞生的……
很快,就有好事者在沈蓝棕父子面前挑事。
“哎呦,我说,你们父子俩也太惨了吧!”杜一狗幸灾乐祸的神色不要太明显,将听到的谣言添油加醋说给沈家父子听,讲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说起这杜一狗,本来他爹之前是沈家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他爹要退了,他也报名要参加大队长的竞选,可是没想到公社上面直接安排了沈青松回来当大队长。
沈家村其他人很欢迎沈青松,这可是本家人。不过这杜家就不太高兴了,总觉得是沈青松抢了他们的大队长位置。
事实上,当初杜老爹当上大队长也是意外,沈家村的人早就不服了。反正背后多的是弯弯绕绕。
沈蓝棕和沈广庆茫然地听着杜一狗说的话。
这……说的是啥啊?真的是他们自己家发生的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自家漏风的小棉袄嘴里传出来的沈蓝棕拿出他的绝世妙招——装深沉。
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而外号是木头的沈广庆,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粪太臭了,他能憋气就憋气,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也不知道杜一狗怎么能在粪桶前说得这么起劲儿?
他实在钦佩。
杜一狗说了大半天,口水都费了不少,最后不忘挑拨离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第一把火烧到了自家人身上,你们摊上这么一个大哥,心里不好受吧?”
顾细和沈青松在人群后面听完全程,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年头说坏话都这么直白的吗?
沈蓝棕和沈广庆听到最后一句,这才忍不住了。
怎么可以说他大哥/他大伯的坏话?
沈广庆胸口起伏,他大伯多好啊,明明是林妙做错事在先,可是大伯却没有公开这件事,要不然妙妙就得被公开□□了。
还有,妙妙昨晚和他说,大伯和大伯娘要是狠心点,完全可以把她赚的钱拿走,可是大伯和大伯娘自始至终都没提过这件事。
还有以前,家里困难,都是大伯和大伯娘接济他们。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大伯和大伯娘!
“你!你才不好受!”老实人急了,也是会骂回去的。沈广庆气坏了,声音洪亮怼回去。
杜一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了,浑身颤了颤,但他绝不承认:“你……我才没有不好受!”
沈广庆:“你就是不好受!你自己没能当上大队长,才这样说我大伯!”
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一下子变了。
这可不行,沈青松姓沈,可比姓杜的当大队长好。
大家对沈青松的为人处事都看在眼里,比姓杜的要公平公正多了。
就像这次沈家父子挑粪,沈青松可是他们的至亲,都没有偏颇。这可太难得了!
老百姓心里自有一杆秤,谁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
“杜一狗!你这是嫉妒啊!”
“对,大队长和沈一的关系如何,我们能不知道?你就是眼热?”
杜一狗气炸了,吹胡子瞪眼反驳。
沈青松和顾细原本不想出现,毕竟这是村民的讨论,他们出现反而会让氛围更尴尬。
但是现在,眼看冲突升级,再加上干活儿的时间就要到了,沈青松再不管就不行了。
“大家都这么有空,不用干活挣公分了?”
沈青松一出声,现场霎时一静。
村里人早就听说沈青松上过战场,之前沈青松对他们虽然严肃,但是并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他们。
啧啧,炯炯有神,压迫感十足。
沈家村的村民们突然觉得兴奋起来,那啥,好带感。这么厉害的人,是他们沈家村的!沈家村的!
沈青松以为自己摆出这副样子,村民们肯定怕他,不用他多说话就走了。
可是,他怎么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更热切了?
“大队长,我们永远支持你!”
也不知道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大家回过神来,纷纷响应。
“大队长,我们永远支持你!”
沈家人更是处于激动中心。
一向装深沉的沈蓝棕和木头哥沈广庆喊得脸都红了。
沈追凤和沈追龙看到这一幕,莫名激情澎湃。这是他们的爸啊!原来大家都这么喜欢他们爸的吗?
沈广年和沈广莲这两个孩子正是最喜欢凑热闹的时候,恨不得跳起来,喊个天崩地裂。
场面一度陷入狂热的节奏。
可怜的杜一狗,在沈家村村民们狂热的应援声中,彻底崩溃,捂着脸回家找老爹安慰。他要告诉老爹,他们欺负他!
顾细:……
她挠挠头,和群众打成一片,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哈。
最后还是沈蓝棕和沈广庆的粪桶味道太熏了,再加上各个生产小队的队长敲梆子喊人了,大家这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大型追星现场。
众人走后,沈青松仍然恍惚。
顾细拍拍沈青松的肩膀:“大队长,我看好你。”
不远处的胡仰知等人将这一场面看在眼底。
孙文扶扶眼镜,吃惊道:“没想到大队长这么有群众基础。”
江景志戴思弦夫妻懊悔昨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队长这么伟—光—正的一个人,怎么会耍小手段?
胡仰知感慨:“这才是人民的公—仆,群众的代表。”
托杜一狗的福,沈青松的声望突然上涨一大波,收割了不少“粉丝”。
顾细心情大好,哼着歌儿去办公室。
其实她也要去上工才能有公分,只不过她比较自由,不一定要每天去,想去就去,反正去才能有公分。
顾细想要今天上午在办公室看看沈家村生产大队的一些资料。
她这个妇女主任,管女人管孩子,也要知道基本情况的嘛。然后下午一边上工,一边深入人民群众,和大家聊聊天,了解基本情况。
一看,她不由皱眉,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
沈家村没有小学,村里的孩子要上学,就得走路去公社那边的小学去上。能送孩子去上学的人,两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更不用说女孩子了。
她叹了口气,认真了解清楚各家情况。
另一边上工现场,陈智强终于找到机会接近沈追凤。
可是,今天沈追凤竟然一改前态,不理他了。
陈智强蹙眉,难不成是沈家人和沈追凤说了什么,沈追凤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望着沈追凤清瘦的背影和乌黑的后脑勺,他敛眸沉思。
他能看中沈追凤,当然是看在她的爸妈份上,况且,在一众村姑种,沈追凤是最好看的,瓜子脸,大眼睛,虽然皮肤有点黑,但能看出来五官很不错。
这也是他能接受沈追凤的原因。
要是沈追凤这步棋不能走,那他该启动另一个棋子了。
他擦了擦汗,埋怨地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该死的,他可不想这么辛苦,整天在日头下晒成庄稼汉。
沈追凤小心翼翼地回头瞥了一眼孙智强。
她得兑现喝和妈妈的承诺,看看孙智强会怎么对待她。
对方只是说了两句,就没继续和她说话了。
她有点失望。
难不成,孙智强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不会不会……沈追凤安慰自己,智强不是那样的人。
下午,顾细跟着大家去上工的时候,她把资料和周围的面孔对上。那些情况,不是冰冷冷的数字,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顾细更觉肩上的担子重起来。
忽然,迎面走来一群年轻人,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知青。
周围的村民在他们出现后,说话的声音莫名小了起来。
场面还是很拉风的,可能很多知青心底里自诩他们和村民们不同,眼神看上去比较高傲。
看上去像是乡土版F4在艾利斯顿商学院的出场。
当然,顾细注意到有另一群知青比较低调地站在不远处,并没有和这一群知青站在一起。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踩到了什么,突然往前一扑,这不得了,他们站得比较近,一个接一个,连锁效应,最前面的那个知青,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顾细能察觉到,沈追凤的手下意识往前一伸,眼神悄悄落在了站在最前面那个青年人的身上。
她顿时眼神微妙地看过去。
孙智强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还面带微笑回过身去询问后面的人有没有事,心中则是把不小心走路的人骂了百八十遍。
说实话,孙智强还真有一副可以迷惑人的外面,看上去挺有书卷气,说话温和,看上去笑眯眯的。村里不少姑娘的眼睛都粘在他身上。
孙智强注意到顾细的眼神,摆出更加无懈可击的笑容,阔步走过来。
他的视线先落在沈追凤身上,然后才和顾细打招呼:“顾主任。”
顾细和孙智强说话的语气与平时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孙知青。”
“喊我智强就好。”孙智强露出一个自以为能秒杀所有年龄段女人的微笑。
顾细多看了两眼,孙智强笑的弧度更高。果然,就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
下一秒,却听到顾细提醒:“孙知青,你的头上,有泥点。”
孙智强:……
顾细眼神真诚:“可能是刚才差点摔了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
孙智强:……谢谢,不用再提醒第一遍。
空气弥漫着令人尴尬的安静。
幸好,张兰芳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尴尬现场。
“大嫂,你来了!”张兰芳跑过来,亲热地挽着顾细的胳膊,瞟了一眼对面的孙智强,嚷嚷道:“哎呀,孙知青,你的头发怎么脏了?被鸟屎糊了吗?”
孙智强咬牙切齿挤出一个笑:“顾主任,那我先去整理一下。”
“干嘛呀他,大嫂?他去整理干嘛和你说?再说了,洗鸟屎就洗鸟屎,干嘛还说整理,不说人话。”张兰芳十分心直口快,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说。
转身没走几步的孙智强心里抓狂:他都听到了!
沈追凤心里有一瞬间觉得一婶说得还挺有道理,不过还是情感占据了上风,弱弱地为心上人分辩两句:“一婶,那是泥点子,不是鸟屎。”
“哦,”张兰芳随意点头,“那孙知青刚才为啥不说呢?还要你说,啧啧啧,他有嘴啊。”
沈追凤:也是哈。
不屑于和村妇说话的孙智强没听到张兰芳的吐槽,要不然这会儿就该吐血了。
“那这个孙知青不咋样啊,”张兰芳随意道,扭头朝沈追凤摆摆手:“去去去,我和你妈说话,你自己玩去。”
沈追凤很想说人家孙知青挺好的,不就是摔了一跤嘛,可到底还是不敢在人前表现得太明显,嘟着嘴跑了。
顾细好奇:“你要和我说什么?”
张兰芳鬼鬼祟祟左右看看,小声道:“大嫂,妙妙把钱分了我一半,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