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应翩翩也不否认,懒洋洋地说道,“但若是我出手呢?”
“您还会出手吗?”
西戎使者笑了笑,说道:“如小侯爷您这般聪慧,自然应该已经看破,穆国几代昏君都是懦弱无能之辈,当知丰功热血难抵百般猜忌,国已如此,纵有名将,亦无力回天。何必空自耗费心力,最后也难得善果?只有呆子才会做出那般选择,不该是您会做出的事来。”
这被委派而来的西戎使者显然精通汉学,谈吐也颇为不俗,这番话说出来,怕是一般人都难免动容。
应翩翩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劝说我不要再同西戎作战吗?”
“当然不止于此。以您的才干学识,在下也不敢凭借区区口舌就提出这种要求。”
西戎使者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狡黠之意,取出一卷画轴打开,在应翩翩面前徐徐展开:“请您看一看这个,可满意吗?”
画卷中竟然是一名极为美貌的女子,其样貌不似中原女子一样温柔婉约,但五官深邃,眉眼艳丽,别有一种野性的美感,也可以说得上是一位绝世美女。
大凡天下男人就没有不爱美色的,特别是这种异域风情更加令人耳目一新,这使者对他们公主的姿色很有信心。
但不料将画卷展开,应翩翩只是淡淡一瞥,反倒是他身后的那名侍卫立刻沉下了脸,露出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又没有让他娶,也轮不到他不满吧?
使者以为两人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便说道:“这位是我们王上最为疼爱的女儿,由大王妃所出,对于小侯爷您已经爱慕许久了,甚至不求名分也想要嫁给您,她甚至为此与王上争执过多回了。”
应翩翩道:“承蒙公主厚爱。”
使者笑着说:“如今王上希望能与您缓和关系,也想实现女儿这个心愿,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呢?”
使者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应翩翩如果愿意娶西戎王最疼爱的女儿,甚至可以暂时不给名分,暗中成就这桩姻缘。
如此一来,只要他保证对这一回的战局袖手旁观,西戎王也不可能会轻易对自己的女婿动手,这对应翩翩来说是件两面讨好的大好事。
使者甚至想不出来,以应翩翩如今的处境,他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没想到应翩翩看着那画像沉吟片刻吗,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
“可真是诱人的条件啊,可惜……”
应翩翩微妙地一顿,轻声说道:“家有悍妻,实在不能二娶。”
使者怔了怔,他从来没听说过应翩翩娶妻的事,便将他的话理解成担心自己娶了公主,以后就不能随意纳妾了。
于是使者说道:“这一点您倒是不必顾虑,我家公主一向大度,是绝对不会阻止夫婿纳妾的,甚至还可以将身边的女奴献出……”
他说到这里,灵机一动,又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说道:“我们王上亦是知道如应侯这般人物,定是见惯美色,寻常女子入不得您的眼,所以其实也在为公主物色相貌美丽的女奴陪嫁,便似是这一位的姿色,大人您看又如何?”
他这次拿出来的画像没有经过装裱,比刚才公主的那一幅简陋多了。
因为这实际上不是西戎提前准备好的女奴,而是那名使者无意中看到一位西戎画师所绘的绝世美女,一时间大为惊艳,私下里收藏的。
而此时不管他有没有找到这位美人,对方又会不会成为公主准备的陪嫁,先将画像拿出来骗一骗应翩翩再说。
使者相信没有男人见到这样的尤物会不心动,等应翩翩先把话答应下来,以后就不能反悔了。
应翩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端起了杯子喝茶,可惜在中原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西戎人却不懂这套。
那使者还在滔滔不绝地夸赞美女有多美,应翩翩抬眼一看,差点把茶水给喷出来。
——见了鬼了,那画像上画的不就是他自己那回换了女装的样子吗?!
应翩翩打断使者:“这、这美人在哪里呢?”
果然,就知道你会被迷倒!使者暗暗欣喜,又隐约觉得那美人竟然长得和应翩翩很有些像,果然好看的人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他说道:“小侯爷若是愿意答应王上的条件,美人自然双手奉上。”
应翩翩又是何等聪明?如此一见他目光闪烁,便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真相。
哪里有什么美人,这画像多半是谁那时看见了自己的女子装扮,于是给画了下来,然后被这使者弄到手,此时倒是拿出来献宝了。
他一时无语,只想让这人快点滚蛋。
使者还要再说,池簌已忽然大步走了上去,一把抢过画像收进自己怀里,而后拎着使者的领子,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使者不明白他一个侍卫激动什么,吓得愣住,茫然摇头。
如果说他刚才当着池簌的面让应翩翩娶妻已经令池教主极为不满,那么身上居然藏了这幅画像,就是让池簌出离愤怒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有我了,不会娶公主的,滚!”
说完之后,池簌一扬手,就把使者给扔了出去。
西戎使者是一名高大汉子,少说有一百七八十斤的分量,池簌这样将他扔出去,却轻描淡写地像是扔出一件衣服。
他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腾云驾雾,直接从房中飞了出去,然后双脚着地,落在了门外。
大门“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使者一时骇然,虽然心痛自己的画像被应翩翩的侍卫抢去,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悻悻离开。
走出将乐王府之后,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心痛无比,不知道那名画师还是否能够再一次描摹出这般的绝世美貌了,不由愤愤骂着:“呸,什么没规没矩、□□熏心的破侍卫,我看他就是想抢那幅画像!”
这侍卫却不知道,自己无心之下居然说了一句非常正确的话。
他离开之后,□□熏心的破侍卫就把他心心念念的美人抱进了怀里,为所欲为。
应翩翩被他闹的气喘,双颊上微微泛起两抹红晕,用手撑着池簌的胸口道:“哎哎哎,大白天的,你差不多得了。又不是我自己要娶公主,说都不让人家说了?我还没说错,你倒还真是个悍妻,凶!”
池簌好像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贤妻也会拈酸吃醋,但都是躲起来悄悄地醋,不如我光明磊落。”
应翩翩拧了他一把,道:“哼,我为什么穿成那样,不是为了卖身给你买人参炖补药吗?上回的人参吃光了吗,你就这样对救命恩人无礼了?”
他们刚才闹着玩,池簌把应翩翩抱到了腿上,两人近在咫尺,肌肤相亲,应翩翩这样不老实地动来动去,手却抵在池簌胸口,硬是不肯让他靠近。
池簌本来没什么别的念头,这时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发现自己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根本没听清应翩翩说什么,只答非所问地低低说了一句:“这椅子好挤。”
应翩翩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这个爱妻就是能装,动手动脚的时候从来不含糊,面上倒老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他放开了手,慢慢倾身向前,揽住了池簌的脖子,在他耳边低低道:“你嫌这把椅子不舒服吗?这倒好办,龙椅不挤,你去给我抢来,我陪你玩……如何?”
声音游丝一般地入耳,鼻端尽是对方发间的香气,让人觉得别说是龙椅,就是他想要自己的命,池簌都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头颅摘下来双手奉上。
他说:“好。”
应翩翩却一瞬间就变了脸,在他脸上拍了两巴掌,力道不重,声音却挺脆:“好什么好,龙椅是给你玩的?大逆不道啊你池教主!!!”
他动一下手指,池簌都能有一百种身法把这一巴掌给躲过去,但他抱着应翩翩,却一点也不想动弹,眼睛也不眨地挨了两下。
他说:“那不行,言出必践,才是君子。谁也不许反悔。”
应翩翩:“……”
完了,池簌好像当真了怎么办?
他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来说一说刚刚的西戎使者吧!”
若是仔细想来,对方的来意不免十分可疑,西戎王口口声声让应翩翩不要出手,难道只要这样,他就有完全的把握取得胜利?
应翩翩虽然自负谋略,但也没觉得自己能举足轻重到这般的地步,一国的兴衰成败只看他一个人。
他和池簌合计了一下,都觉得从西戎再次发兵到黎慎礼御驾亲征,一切的变局都发生的太迅速了,只恐内有阴谋。
其实有句话西戎王说对了,应翩翩并不是一个成为忠臣的好材料。
他桀骜不驯,眼高于顶,很难有人能让他真心实意地去低头臣服追随,或者说,他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够做到顺从于他人的人。
如果是为了黎慎礼打天下,他不愿,可这国不是黎慎礼一人之国,里面还有他在意的人,热爱的土地,还有无数辛勤交织出人间烟火,世事红尘的质朴百姓。
将军百战身名裂,但便算是只为不负一腔热血、半生抱负,也要遇难按剑,寸心不改。
这么多年来,多少折辱、践踏、打压、伤痛,他都绝不会有所改变。
若变了,就不是应玦了。
池簌似乎看穿了应翩翩的心意,言简意赅地说道:“若心中存疑,不妨前往一观,我陪你。”
阴谋重重,时局动荡,还好无论何时,这一世都有池簌陪在自己的身边。
应翩翩有点感动,但很快池簌不容忽视的体温让他一下子又想起了刚刚不久之前说过的承诺。
“就算那样,龙椅的事你也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