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翩翩道:“说难倒是也不难。过一会等你出去了,便找人打听打听,这酒楼的西南面哪里有这样一处院子,那家人姓付,问到了你就去找他们的主子,悄悄跟他说,看到我被人绑到了酒楼里面去,暗中向你求救,还拿着我衣服上缀的玉珠当信物。那人如果问你我在哪里,你还可以趁机去敲他一笔,向他讨赏才肯说。”
应翩翩这些日子被傅寒青关在那处四合院中,偶尔也会由傅寒青亲自陪着在周围转一转,他记忆力超群,说话间已经用手指沾着水,将院子的大概模样以及周围环境画在了桌子上。
那小厮经常帮忙采购蔬菜,四处跑腿,城中的地方大部分他都去过,见到应翩翩的画“啊”了一声,犹豫道:“这里……倒有些像是帽子胡同……”
既然知道地方,这活就不难办,只是那小厮心里还觉得奇怪。
一来奇怪应翩翩身边伺候的人明明对他尊敬畏惧,小心伺候,他怎么还说自己是被抓过来的,二来奇怪应翩翩既然要他去向人求助,说明对方是他亲近的人,应翩翩却反倒让自己去勒索人家。
——这该不会是哪家富贵公子哥闷得慌了,拿他耍着玩吧?
小厮小心翼翼地说:“公子,这、这不合适吧?”
应翩翩看了他一眼,眸子在黑暗中清冷逼人,不见半分玩笑慵懒之意。
他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话我说到这,银子也给到这,富贵险中求,这样的机会难得遇到,干与不干在你。左右你要是把这事说出去,死的人肯定不是我。自己琢磨吧,你不想我就换人了。”
小厮一会看看应翩翩的脸,一会又看看银两,心脏狂跳,百般思虑之后,终于一咬牙说道:“我干了!公子您放心,话一定给您带到。”
应翩翩微笑道:“你放心,那人有钱,你冲他要银两的时候尽可以狮子大开口,保证他给得起,而且绝对不会伤害于你。”
傅寒青身上唯有两点可取之处,一是由于主角设定,他不会滥杀无辜,对除了应翩翩以外的人都很宽容,二来就是信守承诺,出手大方,所以不会跟这名小厮计较的。
应翩翩这样说,是防止小厮拿了银子不去报信,彻底逃走,但眼下有还能再得一笔横财的诱惑,他就是怎么着也一定会去傅寒青那边看看情况的。
两人谈妥之后,应翩翩说到做到,直接把银子全都赏给了小厮,然后又扬声说道:“我已经等腻了,邹胜酋是跑去投胎了吗?好半天都不回来!来人,给我找几个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过来唱曲!”
他话中都是骄矜之气,令车夫头大无比,心想这少爷是不是缺心眼,被人抓到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的酒楼里来,居然还又要捶腿,又是要唱曲?
可他却不敢不满足应翩翩,只好让那小厮又叫来了十几名美女,在房中围着应翩翩,又是娇声软语,又是弹唱言笑,房间中热闹非凡,香气盈鼻,将所有涌动的暗潮掩在其后。
车夫一脸苦大仇深地站在门口,原本觉得应翩翩只给小厮打赏,花不了太多银子,想把剩下的钱要回来,看这骄奢淫逸的场面,也彻底绝望了。邹胜酋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他瞧见甚至还有一名打扮艳丽的姑娘,偎依着坐在应翩翩的身畔,应翩翩一手拈着杯子,低头在她颊边轻轻一嗅,笑着说道:“绿浓,你身上这是熏的什么香?可真是好闻,能不能给我一粒香丸看看?往后我带在身上,就好像你在身边了一样。”
他这哄人的话说的十分直白,也没有什么特别高的水平,可是因为从应翩翩口中而出,杀伤力就要数倍上涨了。
绿浓虽然是见惯风月的欢场女子,也不禁面色泛红,又觉得在姐妹们面前十分骄傲,从随身的锦囊中拿出一粒艳红的香丸,放到应翩翩手心里。
她羞红着脸,却大胆地抛了个媚眼,笑着说道:“公子,这香丸闻多了可是会动情的,您天天把它带在身边,也是闻得见吃不着,可没我这个大活人好呀。”
应翩翩哈哈大笑,说道:“此言差矣!朝夕缠绵重的是男女之欲,不得相见却还时时惦念,那才是心中当真钟情。”
他抬起手中酒杯,同绿浓轻轻一碰,低声调笑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心里面记挂着你吗?”
绿浓眉眼生情,只觉得醺然欲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其他女子见状,也纷纷含笑,有人不依道:“公子一直哄绿浓姐姐一个,这对咱们可不公平。既然把我们叫过来唱曲,非得一一都跟咱们喝一杯才成。”
邹胜酋眼睁睁地看着应翩翩左拥右抱,风流潇洒,在万花丛中游刃有余,简直都要目瞪口呆了。
他死活也没想到这人到了这个境地,竟然也能找到这么多乐子。
更加要命的是,满屋子莺莺燕燕,锦绣繁华之中,竟然还是应翩翩的容貌最盛,也不知道谁嫖谁。
邹胜酋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大步进房,严肃道:“公子,我有话要对您说。”
应翩翩侧头笑晲着他,不怎么想理会的样子,不过倒也没有让他退下,邹胜酋于是挥了挥手,其他的姑娘倒是十分识趣,见状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等到她们都走了,应翩翩才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邹胜酋低声道:“公子酒醒了?”
应翩翩道:“半醉未醉,差不多吧。”
邹胜酋向他靠近两步:“那你就不想问一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应翩翩“唔”了一声:“确实不是很想。”
邹胜酋一怔。
他觉得应翩翩有时候看起来性格分明,敢爱敢恨,有时候却又那般的捉摸不透。
就在刚刚不久之前,邹胜酋还在跟姓刘的跛子侃侃而谈应翩翩的性情为人,以及两人应该如何对付他,但此时此刻到了对方面前,他发现自己那种手足无措、忐忑不安的心情再一次涌上。
应翩翩这样多疑、不愿信任别人,又深深厌恶傅寒青的人,为什么不想知道自己主动把他带出来的原因呢?
邹胜酋莫名的有些紧张,问道:“你为什么……”
“你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应翩翩平静道:“其实那一天晚上我没有完全醉酒,我知道你伸手摸我的脸。”
邹胜酋并非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傅英手底,进行暗探、卧底、刺杀一类的任务,什么场面都见过,但听到应翩翩这句话时,他还是觉得整张脸轰的一下子就涨红起来,一时间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头部血管里鲜血突突的涌动。
他张口结舌,说道:“我、我……”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不想听,任何的原因都不重要了。”
应翩翩微微地笑着,眼中却带着一种颓丧哀凉,却又极其诱人的感叹意味,他慢慢地叹息一声,说道:“我只是想摆脱这一切,我想报复傅寒青,所以才会主动跟你走。你愿意帮我吗?”
他说话的时候仿佛还有些腼腆,半低着头,没看邹胜酋,一手支在床头小几上,一手则仿佛无意识地摆弄着垂在身前的衣带。
那条长长的衣带便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翻卷、抖动,上面漂亮的结扣随之微微颤动,让人心中几乎升起一股把它扯开,窥探内里风光的冲动。
邹胜酋觉得舌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木然道:“你想报复他,你想用什么方式报复他?”
他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嘶哑了,满心情热如燥。
应翩翩轻声说:“明知故问。”
这人以一种慵懒舒展的方式坐在床边,皎洁的面容干净漂亮,可脸上的笑意却容易让人想起一些上古壁画中诱惑世人的魅魔,艳丽、危险、夺目,清纯与诱惑,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
邹胜酋觉得自己应该立刻离开应翩翩,他本能地感觉到沦陷的危机,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脚步却好像脱离了大脑意识,反倒一步一步向着床边迈去。
随着他的靠近,应翩翩刚才从歌女身上沾染到的那股香气便越发的分明。
邹胜酋忽然觉得心中某一团火焰被点亮了,他突然大胆和急躁起来,一把握住了那条灵蛇般的衣带,沙哑地、迫切地、渴望地问道:“公子,你真想……”
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翩翩注视着邹胜酋的双眼,恍惚的黑暗中,他的目光中近似温柔。
接着他便慢慢的微笑起来,那笑容像是淬了毒/药的瑰丽刀光,带着种说不出来的恶意。
“我真想……要你的命。”
邹胜酋一怔,仿佛当头一盆冷水硬生生浇在情/欲的火焰上,他突然发现了那已经至近前的脚步,以及门外的喧嚣、推打、怒斥。
随即,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的门已经被一脚踹开了。
竟是原本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傅寒青面色冷沉,大步而入!
邹胜酋的手一颤,应翩翩那本来就将开未开的衣带终于被扯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