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秘书听了,压下无奈,只好不说什么了。
这个局,如果之前看不懂,现在却是再明白不过了,林小姐明着说是要分一半雷家的财产,所以要借陆殿卿的势,但其实她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财产,她是要雷家彻底倒台,而自己带人做的种种准备,也不过是被她利用罢了。
关键她还不声不响,连陆殿卿都给骗了。
陆殿卿低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等秘书离开后,他也就出门,没叫司机,也不过去王府井了,他自己开着车过去四合院,等着她回来。
他并不需要管她做了什么,反正他知道,宣判离婚了,她自由了,她也拿到财产了,她也报复了雷家。
她该做的做了,她和雷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而他们约好了的,她会过来找他。
只是他从晌午等到了下午,又从下午等到了日落,当傍晚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长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等不到她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钻戒,开车,出门,他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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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切,是谁也料不到的。
林望舒不但举报了雷家偷税漏税的问题,还把雷正德父亲一些陈年旧事全都给抖搂出来,官商勾结,行贿贪污,全都往外抖搂,一个个证据确凿,就摆在那里闹得满城皆知。
而最博人眼球的,是雷正德不孕不育的资料。
雷正德精子活力弱,根本不行,检验报告贴得公司周围全都是,与检验报告一切的,还有雷正德和他小蜜的亲热照片,以及小蜜私生子和雷正德的亲子鉴定证书。
这些信息真是活色生香应有尽有,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故事传得到处都是。
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雷家公司偷税漏税了,雷家老爹行贿贪污了,雷家儿子雷正德不孕不育不是真男人,不是真男人竟然还在外面偷,在外面偷了也就罢了,还把别的男人的种直接说成自己的打肿脸充胖子,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种花边新闻本身就吸引眼球,更何况现在有照片有资料还有故事细节,更何况故事的主人公还是昔日雷老爷子的亲孙子,那也是四九城有点名气的。
这一下子,大街小巷的,谁不在说,谁不知道,一个个当成地摊小黄书来看,说得绘声绘色,甚至仿佛连雷正德怎么把别人的孩子硬当成自己的来充面子都说起来,说得仿佛亲眼见过一样。
雷家顿时成了四九城最大的笑话,雷父被调查入狱,沈明芳气得病到进了医院,雷正惠本来相了一个对象,现在也不可能了,工作也不好意思去干了,辞职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至于雷正德,更是灰溜溜的没脸见人,又要配合调查,几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说报复,林望舒可是报复了一个轰轰烈烈,直接把雷家上下像贴饼子一样贴在墙上,让他们丢人现眼,永世不得翻身。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雷家那个离婚的儿媳妇干的,就连陆家也有人谈起来,说雷家那儿媳妇可真够狠的,做事不留一点余地,几乎把雷家直接拍在坑里永世不得翻身了。
对于这些,陆殿卿并不在意,他只想找到林望舒,他想找到她。
他的求婚钻戒都准备好了,他们要结婚。
但是陆殿卿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林望舒,林望舒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人影了。
岳青走到他面前请罪,愧疚难安。
陆殿卿摇头,低声说:“这不怪你。”
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切,其实是他的放纵。
当初她故意和自己闹腾,折腾孙助理,痛骂自己有病,反感自己管她,浑身是刺,动辄闹气,其实就是在为这些事争取空间,想在他的看顾下瞒过他的耳目行事。
这时候,孟绸来了,交给他一封信。
孟绸面对陆殿卿,并没有见到大人物的激动,只有平静的悲哀:“这是望舒让我转交给你的。”
她望着他,诚恳地道:“谢谢你之前对望舒的照顾。”
说完这个她就走了。
陆殿卿视线落在那封信上,看了很久,才动手拆开。
里面是林望舒的字,他一直记了很多年的字迹。
“陆殿卿,你总说我嘴里没真话,是个骗子,总是在骗你,这一次我又骗了你,对不起。”
“当你向我描述我们美好未来时,我心里已经生了离意。你愿意许我以婚姻,我感激,也感动,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你。我们所有的美好,不过是庐山的云罢了,看似神仙眷侣,其实俗世的风吹来,也就散了。”
“我不可能嫁给你。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不够好,我觉得自己不配。我曾经和孟绸说,假如我年轻十岁,或者哪怕年轻五岁,我都可以义无反顾地投入你的怀抱中,哪怕你不喜欢我,那我也要赖着让你喜欢。可是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不小了,我的人生没有太多容错的机会了,我也不想再进入下一段婚姻了。”
“你足够好,但是我很害怕。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就要去面对,面对你家里人,面对世俗的目光,面对一切我并不想面对的。我累了,就让我当一个逃兵,逃离这一切吧。我已经选择了要离开,那就永远不会回来。”
“其实有那么一些时候,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我舍不得你,想永远在你怀里,想你搂着我呵护我,想和你疯,想怀上你的孩子,想和你白头到老。可我的爱就是那么怯懦和自私,会去衡量得失,会去计较,我也纠结过,纠结过后终于还是回归理智。我们不可能,怎么看都不可能。”
“我走到这一步,人生已经是满地狼藉,我并不愿意让你来将就我、拯救我。没有人可以帮我,只有我自己站起来,走出去,才能拯救我自己。而你,也并不能给予我想要的,你说工作不工作都可以,在你是包容呵护,在我却是无关紧要的忽视,我也永远做不来被你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所以你知道了,我这个人看似开朗,其实很古怪敏感,也很懦弱自私,我们如果在一起,我会越来越挑剔,我会对你提出很多要求,也许你能办到,也许你不能办到,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疲惫,会厌倦我,曾经的一切美好也便褪了色。”
“况且你也看到了,我下手就是这么狠,我闹了一个满城风雨。我其实可以忍,悄无声息地和雷正德离婚,悄无声息地嫁给你,我相信你会为我出气的,但我不想那样,我就是要亲手狠狠地报复他,把我这些年的怨发泄出来,我就是要快意人生,不管不顾,我憋了这么多年,就是要让雷家的世界天翻地覆。我就是这么疯,不计后果,就是要和他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事到如今,不管谁是谁非,我都逃不了闲言碎语,成为别人争议的话题。你明明是风光霁月的陆殿卿,前途无量的陆殿卿,为什么要和我搅和在一起,和我一起承受别人的目光?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影响你的前途,更不想让你因为我去和父母决裂。”
“是我把你强行拉下水的,如果你因为我而骤然折翼,失去了你原本的光彩,那我会为此愧疚,我也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责。现在,陆殿卿,请你上岸吧,继续做那个风光霁月前途无量的陆殿卿,让那些被我干扰的一切回归原处。”
“如果你愿意,我们相约来世好不好,人生真有下辈子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勇敢一些,我也要冲动一些,不要蹉跎时光,我们要不管不顾,早一些在一起。”
“我想在最美好的年华光明正大地嫁给你,有一场众人瞩目的婚礼,做那个被所有人羡慕和祝福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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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殿卿按部就班地工作,他的工作一切都很顺利,恰到好处的忙碌,却也不会太累。
下班后,他会回去新街口的院子。
坐在庭院里,躺在藤椅上,看云卷云舒,也看香椿树的叶子从头顶飘落,落在他的衣领上,手心里。
有时候,他在那无边的静默中,会突然听到林望舒的声音,她笑得狡黠得意:“陆殿卿,你还不明白,你已经上了我的贼船吗?”
他心中骤然涌起狂喜,猛地回头看过去,但是并没有。
落叶无声,院落寂静,他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踩踏着满地的黄叶,过去各处寻找,院子里没有,厢房里没有,卧室里书房里更没有。
一切都是他的幻听罢了。
他便沉默地站在那里,有些无措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怎么继续。
那天,他接到了父母的电话,木然地向父母问候。
陆崇礼:“殿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过来和我们解释下?还说要开始准备结婚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我们已经两周没见到我们的儿子了。”
陆殿卿握着电话,想起之前自己对父母放出的狠话,一时竟是恍若隔世。
陆崇礼:“今晚我有时间,你过来一趟吧,我们好好谈谈。”
陆殿卿动了动唇,才道:“不用了,已经不必解释了,我曾经说过的话,我全都收回。”
陆崇礼:“嗯?”
陆殿卿:“父亲,我想和她结婚,想让她光明正大成为我的妻子,但是看来我并没有这个机会。”
陆崇礼安静了片刻,再开口,声音便缓和下来:“殿卿,现在你们什么情况?”
尽管很内敛,但陆殿卿感觉到了父亲声音中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鼻子有些泛酸,不过忍下了。
他低声道:“现在我不会结婚了,你不必为此恼火,不必为一个三十四岁儿子的叛逆而头疼,更不必担心影响你或者陆家的声名了,一切看起来都可以结束了。”
电话那头的陆崇礼略沉吟,才试探着道:“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反对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作为父子,也确实可以就这个问题沟通下,是不是?”
他顿了顿:“所以,是我错了,是吗?”
陆殿卿笑了下:“父亲,你没有错,如果非说有错,那就是我的错。”
他看着眼前香椿树上挂着的那片半黄枯叶,以很轻的声音道:“是我不够好,或者说,是我不配。”
说完,他再也不想说什么,直接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