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笑着道:“看起来学校的主任也挺好的, 比较欣赏我,还有那位同僚,人也不错, 以后应该能很好相处。”
她遍数这份工作的好,最后笑着说:“关键是这学校距离家近,骑自行车也就十几分钟,中午还能回家吃饭呢, 要说起来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她说到这里, 陆殿卿却没答话。
林望舒又说起别的,谁知道陆殿卿突然道:“按照政策,我们家在白纸坊的那四间房就要退回去了。”
当初是收了新街口的宅子, 才补了白纸坊那四间房, 现在宅子退回, 白纸坊的房子也要被收回去挪作它用。
他突然这么一说,林望舒也是略诧异了下, 道:“那你不是可以搬过去新街口——”
话说到一半, 她突然意识到了。
她如果和他结婚的话,看来不会继续住在白纸坊了, 要过去新街口,那样的话, 上班肯定会远一些了。
虽然也不算特别远, 但是至少不是骑车十分钟就能到的了。
林望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也没什么, 我觉得新街口到这边不算太远, 这年头多的是上班折腾一两个小时的, 这算什么呢!”
陆殿卿:“其实也不会太远,估计半个多小时。”
林望舒:“那就骑车半个多小时,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一时她无奈地道:“陆殿卿,你是不是担心我嫌新街口离这里远,怕我给你找茬?”
陆殿卿:“也不是怕找茬,就是怕你没这么高兴了。”
林望舒无奈地笑出声:“我至于么……如果我们结婚,新街口的房子那么好,我住着高兴还来不及,不就多几步路嘛!”
陆殿卿:“是我想多了。”
林望舒:“你说你干嘛整天想这么多?反正无论我住哪里,找到工作都是很好的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距离远近的问题让自己不开心?”
陆殿卿哑然失笑:“对。”
不过他还是道:“我家里给的那笔钱,之前不是说想买一套宅子吗,那到时候其实也可以在宣武这边看看房子,这样你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林望舒立即拒绝:“不用,不用因为这个买房子。”
陆殿卿没想到她这么坚决:“为什么?”
林望舒:“学校在南城,我觉得南城的房子不如北城好,还是得买北城好地段的,再说我以后也不一定要在这所学校工作一辈子啊,说不定过一两年我就攀别的高枝了呢。”
不过这不是主要的,最关键的是,以后北城好地段的房价嗖嗖嗖地长,南城那叫什么,老牛拉磨慢腾腾的,根本赶不上。
陆殿卿:“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还是看北城吧。”
林望舒戳了戳他后背:“其实我就算多跑一下怎么了,我觉得值得!陆殿卿,你想问题要提高一下高度,别只看眼跟前,要看长远利益。”
她当然明白他是想着让自己住得舒服一些,不过她还是觉得,投资房产这么大的事肯定不可以儿戏。
陆殿卿无奈挑眉,笑着说:“行,听你的,都听你的。”
林望舒:“这就对了,我相信在未来十年内,我的方向一定是正确的方向。”
过了那十年,她就概不负责了。
陆殿卿笑着道:“我们结婚后,还是住新街口那边的房子?”
林望舒:“那是当然了,那么大院子呢。”
陆殿卿:“行。”
林望舒:“我觉得那院子里可以种点花草什么的,也可以种菜,丝瓜黄瓜豆角,到了夏天,绿意满园,那样不是很好吗?”
陆殿卿:“好,那我尽快买点种子,现在就种起来,别错过季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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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前,等到了大栅栏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
大栅栏好像永远都是拥挤的,卖各样小吃的,卖各种新鲜时蔬的,各家门前挨挨挤挤全都是人。
陆殿卿订的是老字号福瑞祥,远远看过去,门前竟然都是人,甚至在排着队,她也是纳闷:“人还挺多的。”
她心想,看来这时候有钱人就不少了,福瑞祥的衣服定制竟然还要排队。
陆殿卿:“没事,我预订了,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林望舒这才放心。
于是两个人绕过人群,门店伙计见了他们,问了问,陆殿卿说了名字,对方拿着一个手写的本子对了对,就让他进去了。
,一进去,就见里面摆放着各样布料,还挂着伟人的题字。
这时就有一个专门的伙计招待,带着他们过去旁边的房间,要准备量尺寸,陆殿卿便从旁拿着店里的画册看着,那些画册都是印刷的,精美异常。
福瑞祥量尺寸却和别处不一样,各处都十分精细周到,最后竟然连手指头都仔细量过了。
林望舒纳闷:“为什么要量手指头?”
那伙计笑着说:“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按照条子上的记录来的,你看这些数据都要的。”
林望舒见此,也就没在意,当下出了量衣室,陆殿卿便递给她那个画册:“你看看,想订什么样的,可以先考虑下款式。”
对于这个,林望舒当然有想法,这家定制的衣服并不便宜,既然定制了,当然不能太追求时髦的款式,况且太时髦了这家做得也未必地道,这种传统老店做外面的时髦品它就不是那个味儿。
就是得经久不衰的款式才好,以后也能穿,到了哪里都是百搭。
当下她先看了看店中常见的款式,大概对现在的服装设计有了一个概念,福瑞祥是用裁片分割的手法来做服装的,这样服装造型就会更得体更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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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流行的衣服,其实再过十几年也在流行,只不过会稍作修整,毕竟时尚就是一个轮回。
比如现在市面上流行翻领小西装,但是这种翻领小西装都是翻驳头,门襟上中规中矩地钉三粒纽扣,再配上两个有袋盖的暗袋,当时看是庄重,以后看就是土。
至于其它的衣服,比如喇叭裤,那真是流行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时尚,过去那个劲儿拿出来穿就觉得寒碜,流行大喇叭你穿小了难看,流行小喇叭你穿大了就土。
还有七十年代几乎风靡一时的尖领衣服,在电视剧里一看那更是充满年代气息。
林望舒这么琢磨了一番后,心里有了底,在这个年代的流行基础上,自己不着痕迹地做一些微调,比如现在流行的这种小翻领西装,她改改领子样式,再把那几个时代标志的暗袋去掉,还有那前襟镶荷叶宽边的白衬衫,她把荷叶边稍微改改,更收敛别致一些。
林望舒这么和伙计商量了半天后,伙计到底是专业的,对衣服款式敏感,领悟了林望舒的意思,竟然也按照这个样式画出来了,之后便开始讨论布料,什么款式要达到什么效果,适合什么款式,自然都是有讲究的。
等终于说完了,也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她这才想起来陆殿卿:“我说好了。”
陆殿卿给她递过来一杯水:“先喝点水。”
林望舒觉得口渴,也就喝了。
喝完后,陆殿卿又和对方商量了工期,之后才带着林望舒出去。
林望舒:“我要求的这些,会不会有些出格了?”
陆殿卿:“不会,我听你这么一说,觉得很好看。”
林
望舒:“那就好。”
她反正不要再做两用衫了,感觉很快就被时代淘汰的样子。
陆殿卿看了她一眼,笑了:“你穿上应该比较别致。”
他确实意外,本来他想着帮她一起参谋参谋,谁知道她说起来头头是道,他也就不用发表任何意见了。
林望舒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是破麻片,穿我身上也马上放光,你拥有这么一个美貌的爱人,绝对不会跌份的,钱也不会让你白花。”
陆殿卿看着她那样子,默了下,之后终于忍不住笑:“林望舒,你还能再狂点吗?”
林望舒笑道:“难道我说的是假的吗?你为什么看上我,你心里没数吗?”
陆殿卿反问:“那你说我为什么看上你?”
林望舒:“因为多年之后重逢,你发现我肤白貌美端庄优雅嘛!”
陆殿卿笑,直接将她的话还回去:“你刚回城的样子,你心里没数吗?”
林望舒:“什么?”
陆殿卿挑眉,不说了。
林望舒想起自己刚回城,在火车上几天几夜熬着后的狼狈,还有那土掉渣的绿军装以及小碎花薄棉袄,而那个时候,陆殿卿什么样子?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这么一比,两个人当时简直差了二十年……
她无奈:“敢情你那时候看到我,心里正笑话我呢,肯定是觉得我土死了,是不是?”
陆殿卿:“我可没这么说。”
林望舒有些愤愤:“你没说,但你心里是那个意思。”
陆殿卿忙哄着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当时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穿破麻片浑身也发光。”
林望舒一脸怀疑:“真的假的?甜言蜜语我可不信……”
陆殿卿:“当然是真的,我突然看到你,想都没想到,我哪里注意你穿什么,只是想着你回来了,心想你长大了这么好看了。”
林望舒打量着他:“我土成那样你都觉得好看?你不是平时眼光很高吗?陆殿卿你的品味呢?”
陆殿卿只好承认:“对,我没品味。”
只是说完这个后,他便觉得不对,此话一出,后面等着他的岂不是大坑?
他当即忙道:“你的病看来是真好了,我们吃点好吃的吧,快说,你想吃什么?”
果然,一提起吃,林望舒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全聚德烤鸭吧,这里不是总店吗?”
陆殿卿:“太油腻了,换一个。”
林望舒:“肉,涮羊肉,羊肉汤。”
陆殿卿:“不行。”
林望舒便有些哀怨:“你是不是不给我吃肉想饿着我啊?”
陆殿卿:“病刚好,你就消停消停吧。”
林望舒:“那我不说了,你看着办吧。”
陆殿卿:“现在饿急了吗?”
林望舒:“没。”
陆殿卿便道:“那我们走一段,前面有一家老店,时令菜,这个时候估计有新鲜货,就是不知道现在开没开着。”
林望舒一听,来精神了:“那敢情好!”
当下陆殿卿带着她往前走,走了没多久,就拐进了一处胡同,那胡同颇为狭窄逼仄,两边都是二层小楼,头顶不过是极窄的一线天。
往前走了一段,又一拐,到了一处跨院,跨院里竟然养了玉簪花,此时开得正好,那花枝俏美,花苞似簪,雪白剔透,隐隐有清香扑鼻而来。
林望舒:“这是哪儿,这里是饭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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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殿卿:“是。”
说着,他看了看,撩开旁边一处珠帘进去,进去后才知道,果然是饭店,摆了三五张桌子,有一个直尺型
柜台,柜台后眯着一个老爷子。
陆殿卿:“这个时候,时令菜有吗?”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点头:“有。”
陆殿卿:“好,各样来一份。”
老爷子应了,进后厨去。
林望舒纳闷,小声问:“什么时令菜?”
陆殿卿看向窗外:“玉簪花好看吗?”
林望舒:“好看……”
陆殿卿笑道:“那就多看几眼。”
林望舒:“……”
她便不搭理他,看外面的玉簪花,窗户是老式雕花格窗棂,在这里能闻到阵阵清香扑鼻,外面还有一个小孩儿正在采花,她有些纳闷:“这味道倒是别致。”
她见过玉簪花,但不记得味道这么好。
陆殿卿:“慈禧在位时,从菏东移植了几株玉簪花,就是这个品种,是供她闻香的,后来每过两年分一株,慢慢分多了,这家跨院里的就是当初那几株分出来的,以前祖父带我来过一次,难得经历了这么多年,倒是没糟蹋了,还长得好好的。”
林望舒恍然,一时再看那玉簪花,竟然觉得格外风雅,不同一般。
陆殿卿:“玉簪花可以入药,清热解毒。”
林望舒其实没太有兴趣知道这些,她正津津有味地看外面的玉簪花,当下只是随口道:“是吗?”
陆殿卿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上心,便道:“回去的时候买几包点心和其它时令鲜物,给叔叔阿姨带着尝尝。”
林望舒:“嗯,知道。”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那老爷子上菜了,只有一盘。
林望舒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有些疑惑:“这是?”
却见那道菜里,黄澄澄酥脆脆的,林林总总各样,有豆腐松,有炸得金黄的火腿屑,却竟然还有炸过的玉簪花,鹅黄裹着玉色,朵朵绽放,美不胜收。
陆殿卿递给她筷子:“尝尝。”
林望舒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却觉有火腿的鲜咸,也有玉簪花的清香隽永,实在是美不胜收!
当下好奇:“这是用玉簪花做的!”
陆殿卿:“嗯,所以让你仔细看,这就是在院子里摘了玉簪花现炸的。”
林望舒想起刚才采花的小童,恍然,顿时觉得好玩:“竟是这样,太有趣了。”
陆殿卿:“还有玉簪花汤,等会你也尝尝,味道比较清淡,适合你这病了才好的。”
林望舒:“好!”
不得不说,这一顿饭实在是风雅别致,即使再过十几年,林望舒吃过不少大餐馆,也没吃过这么别致的,视觉味觉的盛宴。
关键一起吃饭的还是又细致又体贴的陆殿卿,能把她“穿着麻片也发光”的话昧着良心当真话的陆殿卿。
在这个世上,这种男人也是稀缺罕见了。
一时想着,为什么她上辈子没脑子动动陆殿卿的主意呢?
她想着这个,忍不住看了一眼他。
当初她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林望舒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当时没想什么。
就是没多想。
可能是有两个哥哥的缘故,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儿,每天除了上学就是琢磨着玩了,十五六的少女却一点不开窍,差不多年纪的异性都是兄弟。
以至于陆殿卿明明已经难得温言哄着她了,她却觉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云南的几年,吃了多少苦头,见识多了,长大了,周围知青陆续谈朋友了,当时的环境不好,她也险些出了事,便开始觉得,谈个对象才是正经道理。
雷正德一直对她很好,处得也好,两个人自然顺理成章了。
于是
事情就这样了。
或许人和人之间,还是需要一点缘分,天南地北,音讯不通,谁知道谁的事,错过了恰好找对象的那个时候,也就错过了一辈子。
这事要说起来,除了怨自己没多想,也怨眼前这个男人,既然你有些心思,明明也答应过了,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多写几封信,兴许还能想起你来,往你这里琢磨琢磨呢。
陆殿卿:“你这是又在琢磨什么?”
林望舒慢吞吞地道:“有个问题……”
陆殿卿:“嗯?”
林望舒:“我怎么记得,当初我离开,你是答应要给我写信的?”
陆殿卿神情顿了下,道:“是。”
林望舒:“那你怎么不给我写?你说话不算话!”
她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我现在还记得,可见我是真的听到心里去了,以为你会给我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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