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南挑起剑眉,“姑母,我每月二十的俸禄,除去吃酒玩耍,可余不下银子养闲人。”
皇后瞪,就差将话掰开来明说:“瑾霜懂琴棋书画,伺候你的起居生活,怎么算是闲人?再者了,你缺银子,本宫补给你是,要多少有多少。”
周念南微扬唇角,语气却隐含不耐,“姑母。”
皇后轻哼一声,“行,本宫不多,倒要看你痴情到何时。”
打发走周念南,又歇了刻钟,命妇们在宫人接引下陆续进殿,齐齐跪倒,恭敬喊道:“民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高坐在上,俯视着面前众人,“诸位夫人无须多礼,都起吧。”
命妇们起身后,又依次上前觐见,轮到谢氏与谢渺时,皇后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位是崔少卿的妻子?”
谢氏代为答道:“回娘娘,正是。”
“抬起头来看看。”
谢渺依言照做,眸光明澈,笑容微微,从神态到举止皆无可挑剔。
但皇后感到深深不喜,是因为这名女子,南儿番五次地顶撞自己,死活不肯接受其贵女。眼看二十多的人了,屋里连通房都没有……
她所当然将错都怪到谢渺身上,正想刁难对方几句,忽又恢复冷静。
且不说后念南会怎么发火,只说那崔家慕礼,听闻极为宠爱妻子,若因她而引起家间隙,岂非得不偿失?
什么都比不上小九的皇位重要。
瞬息的功夫,皇后已调整好情绪,夸道:“真是难得一见的可人儿,难怪崔大人要特意求旨赐婚。”
跟着又慰几句崔老夫人,赐了人入座。
谢氏坐了片刻,悄声道:“这会御殿正在朝贺上贡,晚宴要等未时开始,你若有哪里不适就告诉我。”...
谢氏是担心她年纪轻,定不够,况且那什么,人有急……
谢渺解她的话中话,啼笑皆非地道:“母亲放心,我在清心庵中诵经念佛,一坐也要许久。”
*
话分头,且再说说御殿上的情景。
王公百官及番邦使臣们进贡寿礼,多为意、插屏、漆器、织绣等精美的工艺品,内容以福寿为题,样样珍稀奇巧,寓意吉祥。
此次献寿多了位面孔——北狄使臣瓦剌苏,带着一大批的金银财宝与美女,奔赴大齐求和。
作为北狄投降的头号功臣,定远侯虽未席,仍引来一片交口赞誉。承宣帝当场宣召周家次子周念南,赐坐席,命晚宴与众同乐。
因周念南与崔慕礼交好,座位赐在了崔慕礼的隔壁。二人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只坐在那里,吸引了许多注目。
其中也包括了瓦剌苏,微眯着眼,总觉得这位周家公子颇为眼熟。紧跟着脑中灵光一现,张着嘴差点叫声来。
分明是珠可沁身边的那名汉人军师!
似乎是察觉到的注视,周念南端着酒杯凑到唇边,视线准确地锁住瓦剌苏。
隔着遥遥距离,瓦剌苏都感受那星般明亮闪烁的眼眸中,透露的冰冷与警告。不由自主地打了寒蝉,慌张地低下头,一时心乱麻。
珠可沁真是糊涂,竟然轻信一奸细,亲手断送北狄的大好前程。哼,汉人果然狡诈,阴险,不择手段……
正暗自腹诽的厉害,头顶忽被阴影笼罩,一阵香气飘进鼻间。原是貌美宫女见杯中空虚,弯腰来添酒。
愁眉稍展,却听宫女压低声音,用极流利的北狄话说道:“大人若想见到明日的太阳,知道什么话说,什么话该永生烂在肚里。”
瓦剌苏猛地睁大眼睛,再度看向周念南——只见举高酒杯,无声说了句话。
敬沐浴在朝阳中的塔拉。
瓦剌苏面前浮现一副画面,塔拉长老的头颅被挂在城门口,随风一摇一摆,在日晒雨淋中腐朽溃烂……
瓦剌苏顿时胆战心惊,紧紧闭上了嘴。
“有题吗?”是崔慕礼在。
周念南道:“不足为患。”
二人轻碰酒杯,谈笑风生,端的是谦谦君子,相交甚笃。
不远处,张明奴罕见地现在张贤宗身侧。前些日子见义勇为,在湍急的河流中救下五名幼童,圣上知晓此后,赞“智勇双全,堪为表率”,特意命父亲在千秋节时带一同赴宴。
这是初次光明正大,跟着父亲席重要的场合。
是通房生的孩子,被主母不喜,受下人欺凌,在逆境中学会尔虞我诈,机关算尽谋得所求。
不像崔慕礼和周念南,们生是天之骄子,动动手指就有人为们奉上所有,从小是强强联合,相视莫逆。
不过嘛……
想到探子回报的消息,张明奴意味不明地笑了。
尽管崔、周身边的人嘴巴严实,未查明显的异样,但经过不懈努,仍打探到,在崔二少夫人嫁给崔慕礼之前,周念南曾在莒裳阁中喧哗,声称要娶她过门。
总归是印证了的猜想,周念南跟崔二少夫人曾有暧昧不清,否则怎会用那样深情却隐忍的眼神凝视对方?
婚前的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换婚后,崔家二少夫人与周公子被人撞破偷情……
崔慕礼在颜面扫地后,心无芥蒂,坚定站在周家阵营吗?
张明奴想,千秋节晚宴,可真是令人期待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