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车上, 帷幔轻轻地晃动着。
起初像是被晚风撩动,荡出层层波纹,之后波纹越来越大,甚至整个车身都晃动起来。
帷幔内, 李玺的脸红得不太正常。
今天的他格外急切, 格外黏人。
魏禹以为他是喝了酒的缘故, 直到自己的身体也出现异样, 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乖一些。”他亲了亲李玺。
李玺攀着他的脖子,还要。
身上也没有缓解的迹象。
魏禹脸色微变,依着李玺的持久度, 福王府早该到了。
“康伯, 到哪儿了?”他稍稍提高声音。
车外传来恭谨的声音:“禀少卿,绕过兴道坊, 再走上一截就到了……今日帝后大婚,处处都是守卫, 寻常车马过不得,便绕了些。”
不对。
魏禹沉下脸,寻常马车过不得, 福王府的青牛车连太极殿都去得, 更何况几个小小的关卡!
他将车帘掀开一条缝, 驾车的康伯刚好转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本人没错, 声音是对的,也不像易容的样子。怪不得蜗蜗会乖乖跟着他走。
魏禹不动声色地放下车帘,平静道:“挑稳的路走, 小王爷饮了酒, 胃里不舒坦。”
“喏。”康伯拨了拨牛角上的银铃。
青牛车不仅没慢下来, 反倒快了一些。
“头晕,难受……”李玺偎在他怀里,皱着眉头。
魏禹顾不上许多,注意力全都放到他身上,喂他喝了盏凉茶,低声问:“好点没?”
“没好,不舒坦……”李玺半眯着眼,在他身上蹭触。
魏禹眉心微蹙,低头嗅闻他呼出的气息。
李玺像只凶萌凶萌的小虎崽,软叭叭地凑上去,啃住他的鼻子,“还要……”
这是中药了。
李玺也意识到不对劲儿,“难受……想吐……我是不是中毒了?”
魏禹摸摸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是蒙.汗.药。”
还有少许……催.情的药粉。
今日就算他不把李玺叫到车上,李玺也会耐不住来找他,届时俩人落单,依旧会着了他们的道。
当真是步步为营!
连王府里服侍了二十余年的老马夫都是他们的人,暗处的敌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魏禹没有轻举妄动,悄悄地从怀里掏出清热排毒的药,喂李玺吃下去。
——他时常出门查案,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常备药都是随身带着。
好在,对方似乎下药的剂量不大,解毒丸很快就起效了。
魏禹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给李玺穿好衣裳。
“还没到吗?”李玺声音甜软。
“马上,今日要稍稍绕一些。”魏禹亲了亲他,给他使了个眼色。
李玺会意,故作不满地踢了踢车栏,“康伯快些,我困了!”
“哦哦,好、好!”车夫忙应了声,又把青牛车赶快了些。
趁着李玺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魏禹不动声色地掀开帷幔,看向车外。
青牛车已经不在朱雀街上了,而是拐进
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魏禹就着月色看到街边的店铺,心头一凌——
他们竟被带到了安化门!
眼瞅着就要出城了!
城门口驻守的是长安府兵,奉皇城令,归福王府管。
魏禹瞅准机会,抱着李玺撞破车后的围栏,落到地上,扬声大喊——
“长安府兵听令,贼人深夜挟持福王,尔等速来救驾!”
守城兵精神一振,飞快地围拢过来。
意外的是,他们并不是来救驾的,而是把长矛对准了魏禹和李玺。
为首一人沉着声音道:“把福王交出来,保你不死!”
魏禹心头一凛,安化门的守兵竟然反了?
“保你大爷!”
“书昀兄快跑,他们不是长安府兵,腰带都系错了!”
李玺突然来了力气,猛地抓住魏禹,拔足狂奔。
魏禹顺势带着他往西边跑,往西是大安坊,那里有个武侯铺,铺中的不良帅与他熟识。
后面,假的城防兵紧紧缀着,少说有数十人。
“这里有间武侯铺,是不是这个?”李玺急声道。
魏禹点点头,正要上前,铺里率先冲出一波人,个个黑衣着身,步伐稳健,一看就是高手。
而且,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好!”
魏禹反手抓住李玺,调头往回跑。
然而,后面就是追上来的城防兵,得亏甲衣沉重,他们跑不快,不然早追上了。
关键时刻,李玺反应极快,拉着魏禹就跳上了坊墙。
魏禹又急又担心,生怕他毒性还没排干净,手脚僵硬,再从墙上掉下去。
“没事,我现在躁得难受,刚好跑跑,出出汗。”
说着话,李玺脚下也没停,像只灵活的小飞虫,从这圈坊墙跳到那圈坊墙。
——还要感谢那剂催.情.药,不然小金虫虫可没这么亢奋。
黑衣人也翻上墙头,穷追不舍。
也是赶巧了,今日帝后大婚,长安禁军皆被调去守卫皇城,城南的安防便松懈了,任是他们跑了这么久,喊了许多声,也没见着一个金吾卫。
所以,幕后之人才会选在今天动手。
这里是长安城最荒僻的地方,本就没有多少住户,仅剩的不是乞丐就是亡命之徒,再喊也不会有人出来。
想来,街使也被对方收买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虫虫,叫胡娘子。”
李玺摇头,“不行,他们人太多,叫她也没用,还得搭上一个。”不然他早叫了。
魏禹道:“不是让她同我们一道被围,而是让她去送信。”
胡娇身手好,虽然不能把他们救出去,自己突围肯定没问题。
李玺一听,也对,这才掏出竹笛,吹了起来。
“不能让他吹笛子!”
黑衣人显然做足了功课,扬声大喊:“飞刀!飞刀呢?打掉他手里的笛子!”
话音刚落,一柄飞刀便射了过来。
李玺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却忘了,这是墙头,不是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