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心都凉了,已经开始构思遗言了。
李鸿看着他,微微颔首,“不错。”
说完就一手担上河灯,一手牵上郑嘉柔,转身走了——手伸得又快又准,根本没给郑嘉柔拒绝的机会。
李玺颠颠地跟在后面,捂着嘴,用很大的声音“偷偷笑”。
魏禹拍拍不良人的肩,“回家报个喜讯吧,明日便不必去武侯铺了,直接去京兆衙点卯吧!”
不良人傻掉了。
没掉
脑袋,还成了正经吃俸禄的职官?
莫非是……祖宗显灵了?
旁边,小娃娃还在奶声奶气地数着:“八十、九十、一百、一百、一百……”
一百后面是几啊?
娘亲没教过呀!
一盏盏莲花灯飘在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烛火,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仿若细碎的星子散落在漆黑的天幕上。
一家四口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灯芯中写上牵挂之人的名字。
李鸿写的是定王。
“李镇”二字,并不复杂,他却停顿数次方才写成。
河灯放进了潺潺的水流中,心中的思念和祝福也随着缓缓地飘远了。
李鸿背对着妻儿,久久没有回身。
旁边,有人用石头搭了一个小小的“舞台”,一位戴着面具的娘子在唱《安魂曲》。
周围站了一圈人,静静地听着。
曲子很动听,不见悲伤,只有祈愿。
听者也是面带微笑的。
河灯放下之后,便不能再落泪了。
一曲罢,暂时没人上台。
郑嘉柔站到石台上,望着李鸿的背影,温声道:“我曾在南地生活数年,便唱一首南地的曲子吧,愿我和……夫君的亲人在天有灵,得以安息。”
李鸿转过身,难掩讶异。
面具后,郑嘉柔冲他笑笑,缓缓地唱了起来……
她唱歌时,声音不像说话时那般柔和,反而清亮婉转,如少女般鲜活有生机。
李玺不自觉抓住魏禹的手。
他从来不知道,娘亲还会唱歌。
她是为了臭爹才唱的。
这样一个不爱张扬的人,只是为了哄臭爹开心。
这一瞬间,李玺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他们相爱的方式。
不会牵着手走路,不会喂饭秀恩爱,却会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出来。
就像湖边的那个福袋,并非矫情没勇气,而是独属于他们的含蓄的浪漫。
回宫的时候,一家四口默契地兵分两路。
李鸿送郑嘉柔回府,魏禹送李玺回长乐宫。
一路上,李玺都没放开魏禹的手。
许是听了娘亲的《安魂曲》的缘故,今天他的心变得很软,需要有人变成一个硬壳,在旁边陪着他。
走到长乐宫门口,李玺机灵地对魏禹说:“每次都是书昀兄送我,我也送你一次吧,把你送到王府我就回来,好不好?”
其实只是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如果他能主动把他留在福王府就更好了。
魏禹没戳穿他的小心思,“那就多谢虫虫了。”
李玺笑眯眯地伏在他膝上,“不用这么客气。”
于是,太监们眼睁睁看着青牛车在宫门前转了一圈,又眼睁睁看着它出去了……
什么情况?
他们口型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恭迎小王爷了!
福王府门前。
李玺眨巴着水润的眸子,隐晦地暗示:“好些天不回来,咱们院里的腊梅开得还好吧?”
魏禹微笑:“嗯,挺好,明日剪
几枝给你送去。”
李玺嘴角一抽,再接再厉,“那个……小鹦鹉们还好吧?没有我给它们放食放水,它们可还吃得下饭?”
魏禹继续笑:“没有虫虫拿小棒戳它们,它们再也不用气哼哼地骂‘小王爷大坏蛋’了——改读《诗》了。”
李玺:“……”
暗示走不通,干脆明示:“天都这么黑了,宫门都关了吧,书昀兄,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那就快些回去吧,明日早朝,我去接你。”
李玺瞪眼,“没有了?”
“有。”
眼睛一亮,“快说快说!”
“我会记得带上腊梅。”
李玺:“……”
“蜗蜗,我们走!”
谁想同床共枕谁是小狗!
直到回了长乐宫,洗了一个澡,李玺还是气鼓鼓的。
都这么久不、不打手心了,书昀兄都不想的吗?只有……只有他自己……很想吗?
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绊了一下。
然后,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李玺嘴角翘起来,又努力装出不屑的样子,“来和我同床共枕吗?”
“嗯。”
“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