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年夜饭,肚子里已经没有多少空隙能再塞得下饺子,郑葳没有包太多饺子,想着每个人意思意思吃点就够了。
郑葳只吃了五个饺子,数量太少,导致她一个包花生的饺子都没有吃到,反而是郑章吃到一个,祁元潜吃到两个。
这让她心里非常不平衡。
祁元潜看她气鼓鼓的,哄着她,“你吃得太少了,再多吃几个就能吃到。”
郑葳捂着肚子:“我吃得好多,不能再吃了,再吃会吃撑。”
然而她除了正确估计到自己的饭量,剩下三个人的饭量是她没想到的。
刚吃完一顿饭,怎么还能吃得下那么多饺子。
她不得不在宇文允和郑章碗里,把她计划供奉灶王爷的饺子抢出来。
之前郑章的饭量没有这么大,这段时间跟着祁元潜一起练武的缘故,他长高了一些,饭量也是相应地变大。
郑章抗议:“不公平,凭什么只拿我们俩碗里的饺子,那个盘子里的饺子还有更多,凭什么不拿他的。”
那个他自然是指祁元潜。
“我是怕你小孩子晚上吃多容易积食。”
祁元潜给她解围:“我吃饱了,拿我的吧。”
“不用!”
她虽是那样说,祁元潜脸上还是带着笑,帮她把供奉的香碗准备好。
没有娱乐工具,郑葳吃完饺子就哈欠连天,在宫里守岁的时候,要么跟诸位娘娘一起打叶子牌,要么看小戏子唱戏,反正不至于这么无趣。
祁元潜见状把被褥铺好,让她赶快睡觉,反正这所谓的守岁到底有没有熬到第二天清晨,都不重要,只要一家子都待在一处就够了。
郑葳除了对吃饺子有执念,别的习俗都可有可无。
毕竟前世的时候,还存在前半夜看春晚,由于春晚太过无聊,直接睡着,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大年初一就该起床拜年,他们家在村里没有亲戚,因此就不存在先去谁家里后去谁家里的情况,从隔壁的孙全财家里开始,一家一家地走过去拜年就行。
若是有亲戚在,那肯定是先从亲戚家里开始拜年。
郑葳带着祁元潜郑章宇文允到了孙全财家里的时候,她们家只孙全财媳妇一个人在家,她俩儿子都出去拜年,现在还没回来,小雨被孙晴天前两天带到乡里去过年,现在还没送回来。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炕上,等着人来拜年。
虽然气愤她的卖女行径,可她在郑葳刚到村子里的时候提供不少帮助,郑葳拜完年没有立刻离开,跟她聊了一会她那俩儿子,直到她们家又进来几个过来拜年的人,郑葳才告辞离开。
孙全财媳妇知道郑葳最先来他们拜年,后面还有很多人家没有去,就没有挽留,让她拜完年再过来玩。
从孙全财家离开,郑葳一行按照顺序一家家走过去拜年,这些人跟郑葳都没有那么熟悉,她客套两句,说完吉祥话就没有多呆。
拜年过程中唯一多呆的两家,除了孙全财家,也只剩下当初让祁元潜去山上猎野猪的春芳婶子,还有孙有余家。
春芳婶子知道郑葳最先拜年先去孙全财家,贱兮兮跟她说起孙全财家里的八卦。
“你那大姐,本来是想把她娘家的侄女跟他家的老大配在一起,她家那个侄女老实听话,要的彩礼也不多,可孙全财那么一死,他家俩儿子还得守孝三年,儿子没事,人家姑娘家里害怕将来他们家会反悔,人家姑娘那时候可就是老姑娘,再也不提这俩家的亲事。”
郑葳也跟着春芳婶子叹气:“说破天,这还是穷闹的。”
春芳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现在这日子越来越难过,去年税少,种地还能剩下一点,今年冬天这税格外的高,实在是活不下去,咱村里好几家把闺女都给卖了。”
春芳婶子提到卖女儿,郑葳的心情更沉重,没说话,就听她继续发牢骚。
“以前咱们这块归宁寿公主掌管的时候,咱这些税都不高,现在换了主子,这税高的咱都快活不下去了,也就我们当家的在别处还有差事,要不我们家也得出门要饭去!”
两相对比,郑葳也算是被夸了,她心里美滋滋的。
对于一个施政者、一个上位者,什么时候最开心,那当然是被治下的百姓夸赞,发出的政策让百姓在这之中得到了切实的利益。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因为你过上了好日子。很普通老套的一句话,但做起来却很难很难。
郑章则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春芳婶子的男人,在这时也从外面回来,他出去拜年的时间比较早,因此早早地拜完年回家。
春芳男人身后还跟着一大串的人,都是他们家的子孙,是个枝繁叶茂的一家。
他平日不在家,但新年时团聚的日子,是一定要在家,大家聚在一起。
郑葳赶紧站起来问好:“叔,回来了。”
春芳男人在门外隐约听见他家婆娘说的话,过年不兴发脾气,更何况还有外人。他只能瞪了她两眼,这都说的什么话,贵人也是你能评价的。
他是个脾气很好的男人,和气地跟郑葳打招呼,见祁元潜站在一旁,不参与话题,就说起上次打的猪主家很满意。
郑葳得出结论,这人不仅和气还很圆滑,嗯还很精致,跟粗糙的春芳不同。
他一进屋子就从袖口里掏出一条棉布手绢,擦了擦鼻子。
这一家子都进到屋子里,妈叫孩子哭的,吵得不行,郑葳就顺势提出要离开。
春芳挽留,但郑葳没有客气地留下,她把郑葳一家送到门外,才算罢休。
春芳回去,她丈夫才跟她小声算账:“你这嘴怎么一点把门的都没有,什么话都能到处说。”
是的春芳婶子的毛病就是大嘴巴,要不郑葳怎么能那么爱跟她聊天,那不就是因为在她嘴里得到一些她不知道的消息。
春芳婶子梗着脖子,不肯承认:“我说什么了!”
无理取闹方面,她丈夫向来比不过她,儿子媳妇都在,吵起来太丢人,他只好把脾气压下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抓了一把果盘里的花生,默默扒皮。
郑葳从春芳婶子家出来,按理来说应该回家,村里认识的人家里都差不多走遍了。
但她还是决定带着祁元潜这几个人,去孙有余家里看看,她很好奇孙有余家里那个新儿媳妇怎么样了。
去到孙有余家里,孙有余媳妇见到是她,十分惊喜。
反正郑葳从她脸上看出来的是惊喜,到底是惊是喜这都不重要。
他们家里人口简单,家里的长工不多,但是加起来比主子要多。
现在长工都回家过年,不小的院子里更显得人少,看着倒也不是十分的冷清,门前挂上了红灯笼,院子里红色炮仗皮被扫到了一堆。
主要是那个傻儿子,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跑跑跳跳,显得特别热闹。
见到有人来了,他就站住停下乖乖地拜年问好。
“姨姨,新年快乐。”
郑葳摸了摸他的头,掏出一个红包给他:“真乖。”
宇文允和郑章直直地盯着被郑葳送出去的红包: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这个傻子有!
郑葳本来拿红包是以防万一遇见有人给俩崽子红包,她啥也没带,就当场丢人了。
但孙彦涵乖乖地站在那里给她拜年,这让她有点心软,就掏出去一个红包。
孙彦涵对于收到红包没有那么不安,收下之后跟郑葳道谢:“谢谢姨姨。”
其实按照年纪来说,孙彦涵的年纪比郑葳要大,只是他的心智一直停留在七八岁,他喊人都是按照七八岁时候的逻辑来叫。
一直无忧无虑的缘故,他的年轻看着比实际要小,一直被圈在家里不让出门,被养的皮肤白皙。
郑葳掏出红包的时候,孙有余老婆见到就一直在拦着:“你给他钱干什么,他都那么大岁数了。”
孙有余老婆心里惴惴不安,这一直没太多往来的人,突然登门,一来就给他们家孩子红包,这明显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啊。
眼见推托不得,她也赶紧让儿媳妇拿出两个红包,往郑章和宇文允手里塞。
太子和七皇子那更是不知客气为何物,一点都不推托,但是还是知道收到红包要道谢,从家里出门到现在一直没开口的俩人,终于送上了第一份新年祝福:“祝您新年快乐,谢谢。”
然后就接过孙有余媳妇手里的红包。
还以为马上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这两个红包这么简单地就送了出去。
孙有余媳妇:我怀疑你们不是来求人办事的,是来骗红包的。
但不管怎么想,来者是客,她还是把这一家子往正屋去领,按照主次坐下。
孙有余家儿媳妇拿起水壶,要给大家倒茶水,家里没有下人,她就暂时代劳。
她给郑葳倒完,郑葳笑着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她很有孙有余家的气质,跟她婆婆很像,都是爽朗性子。
只是郑葳没有立刻喝茶,孙有余儿媳妇倒的茶水家里有些满,看茶杯上徐徐升起的蒸汽,就知道有多烫。
一般来说,酒要满茶要半。
倒茶的时候太满就容易烫手,但是倒酒就需要越满越好,这显得对客人的尊重。
北魏的茶文化浅薄,对茶的印象就是能喝就行,没有什么茶半酒满的说法。
祁元潜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不怕被热水烫,他把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感觉适合入口,才往嘴里喝。
郑葳贸贸然过来,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别扭,特别熟稔地搭话:“一直想来婶子家看看,但是不是我们没时间,就是婶子家里忙着喜事,我们也不好意思登门。我就说刚好趁着过年,来婶子家里看看,顺带看看新媳妇。当天成亲那日就敬酒的时候见过一面,咱姊妹俩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呢!”
那新媳妇叫的比郑葳还亲热的多:“我也是呢,那天敬酒的时候见到嫂子,就觉得嫂子亲切,看着比我亲姐姐还亲,就是年前一直跟我娘忙着学管家,没倒出时间,也是怕嫂子嫌我粗俗。”
“怎么会嫌弃,看来咱俩都有一起相交的心,真是太巧了。”
这时茶水已经凉的差不多,入口刚好。
“谁说不是呢?”
两方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双方都在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就比如问一些父母身体啊,兄弟姐妹的情况。
郑葳觉得人家过得挺好,反正在言谈里感受不到怨气,反而这个人的生命力是蓬勃向上的。
看见别人过得好,郑葳心里特别高兴,快到中午,人家已经客套说了留她在这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