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张开了一只眼睛。
殷无执瞥他,道:“那只也打开。”
姜悟不吭声,就只是看着他。
一只眼开,一只眼合,开着的睫毛卷翘,眼珠清透,合着的睫毛纤长,弧度优雅的像极了上钩的弦月。
殷无执的心,不受控制地咚了两下。
他试图找些话题来打破这有些微妙的气氛。轻咳一声,问:“说实话,昨天,是不是装的?”
“是封印五识。”
“就是装死。”
“不是。”
“怎么装得那么像的?不疼么?”
“疼。”
“疼你不叫?”
叫了就得听她吵,姜悟当时泡完澡已经犯困,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为了睡个好觉什么都可以忍。
但他懒得跟殷无执说那么多。
“昨日若非是我。”他不说话,殷无执又没忍住继续找话题:“太后再继续掐你,你当真忍得住?”
这一点的确得感谢殷无执。
姜悟在心里说,谢谢你。
但他嘴上是不会说的,他得让殷无执知道,他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一个该死的家伙,做不出什么知恩图报的事情。
没能得到对方的反馈,殷无执有些郁闷,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
“疼。”姜悟叫:“轻轻的。”
“这就疼了?”殷无执又有话说:“惯的你。”
那只眼睛眨了眨,姜悟的睫毛湿了。
“……哭什么?”殷无执道:“好了知道了,会轻的,真是,太后掐你的时候怎么不哭。”
不是姜悟想哭,是这具身体想哭,从昨天被掐的时候就一直想哭,只是被丧批用强大的意志力按下了。
姜悟把另一只眼睛也张开,开始啪嗒啪嗒地放水。
殷无执:“……”
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泪很快打湿了鼻尖与鬓角,连同脑下的床褥一起。
殷无执:“。”
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擦一下。”
“……?”
姜悟放完了水,说:“擦一下。”
殷无执终于回神,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其他的布帛,于是揪起自己的袖口,倾身要给他擦的时候,又发觉外袖上面有刺绣,擦上去估计会刮皮肤,于是把外袖卷起,露出里面柔软的内袖来,小心翼翼地给他蘸着眼周。
姜悟合着眼睛,很放松地任他伺候。
不管姜悟怎么想,他此刻用着人类的躯壳,在哭泣之后,眼周鼻子和脸颊都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绯色,看上去,十分可怜。
怪动人的。
殷无执默默收回袖口,姜悟抽了一下鼻子,瓮声瓮气:“堵。”
殷无执只好把衣摆撕下来,给他捏住鼻子,把鼻涕也擤出来。
处理干净之后,鼻子看上去更红、更可怜、也更动人了。
殷无执避开视线,道:“还睡不睡,不睡起来吃东西。”
“天亮了么?”
“亮了。”殷无执骗他。
姜悟问:“几时了?”
“午时了。”殷无执又骗他。
姜悟分不清时间,暗道难怪这会儿不困了。
他懒懒地躺着:“那服侍朕起床吧。”
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细细把他擦洗干净,殷无执主动提议:“就在榻上用膳吧。”
这实在深深符合丧批的心意,他毫不犹疑地点头:“嗯。”
早膳不必吃的太油腻,也不需要特别准备,丧批被投喂了红豆米糊,全程都很舒坦,因为殷无执没有跟他提有的没的,比如批折子去御书房等,这些一听就想躺平的信息。
丧批难得经历一次愉快的用餐。
餐后,殷无执给他擦了嘴,又伺候着漱了口,开口征询他的意见:“待会儿臣抱陛下出去坐坐
,好不好?”
“好。”
哪有不好的道理,只要不让他干活,怎样都好。
殷无执同样经历了一次愉快的早餐时间,他慢条斯理地把自己也喂饱,漱口之后,来问姜悟:“现在出去?”
姜悟点点头,并主动张开了双手。
等抱。
殷无执道:“今日风大,陛下戴个帽子。”
帽子盖在了丧批的脑袋上,毛茸茸的帽檐遮蔽了他的视线。
“?”直觉不妙。
但身体已经腾空而起,殷无执脚步飞快,等到再次被放下的时候,丧批嗅到了满室的墨香。
他脑袋上的帽子被拿下来,眼前是排成排等待检阅的奏折,殷无执语气堪称温和:“陛下坐着,臣翻给您看。”
丧批:“……”
他面无表情地——
闭上了眼睛。
垂下了脑袋。
垮下了肩膀。
然后……
死机一样地往后瘫。
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腰,稳稳地将他揽在怀里,嗓音低低地压着笑意。
“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