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寂静之后,他伸出短短的臂,给女人擦着眼泪:“悟儿错了,母妃不哭,悟儿马上看书。”
眼前一片阴影笼罩,姜悟淡淡抬眼,殷执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温声问:“有没有吃饭?”
“嗯。”
“你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学好武功,好好长大。”梦里的声音对他说:“然后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只有这样才能随心所欲地活。”
“练武好疼。”
“你现在不疼,日后便要疼,现在不苦,日后便要苦,母妃也是为了你。”
殷执跪在他面前,捧住了他的。
“陛下幼年,曾经向我求助,说姚姬打他,可是哀家对姚姬有偏见,连带对他也有偏见,你大姨母,就是前皇后,她说她也被陛下找过,家伙红着眼睛,说想跟太子哥哥住。”太皇太后轻叹一声:“我们都没有管他,毕竟姚姬是他生母,悟儿打又比其他孩子要倔强顽劣,不好管教,你可有见过哪个皇子求情求到母妃对那里的?何况你大姨母,与姚姬也不对付,始终觉此有诈。”
“先帝也不过问么?”
是过问了的。
姜悟回忆那个充满着幽邃感的梦。
家伙扑到了父皇的怀里,哭着要去跟父皇住,一直说母妃虐待他,反而被对方抱来捏着脸嘲笑了一顿:“坏东西,肯定是你又惹母妃生气了,是没好好读书,还是没好好练武?”
姜悟的确是不想读书,也不想练武,他以为的虐待,在大人眼中只不过是一桩笑谈。
那个候,姚姬只是扯他的头发,掐他的脸,或者凶他威胁他,他们说,民间的百姓,都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后来,他就不再说这些了。”也许是站累了,太皇太后疲惫地在窗前坐下,道:“直到有一天,他为了救襄王而坠水昏『迷』,你大姨母匆匆把人带回了雍月阁,换衣服的候,才发现他身上很多伤,是被毒打出来的。”
惊慌之下,立刻请了太皇太后过去。她依稀记那孩子醒来的那一日,她按着那孩子的问是怎么回。那的姜悟,已经与幼年完全不同,他安静地把自己的臂抽回去,轻声说:“练武摔。”
那个候的姜悟,已经十岁了,他是所有人眼中最优秀的孩子,安静,平和,温顺,善良,四书五经,弓马骑『射』,皆胜过同龄孩子一大截。
殷执道:“残害皇子,理应问斩。”
“哀家与你大姨母也都这样觉。”太皇太后摇了摇头,道:“可是先帝认为,姚姬也是有苦衷的,为她出身卑微,往上爬自然需要些段,何况,悟儿是她的孩子,她也没有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能叫伤害么?”
殷执握紧了指。
“先帝按下了这件,不许任何人交谈,说他会解决。”太皇太后又叹了一声,道:“后来,姚姬果真没有再动过陛下。”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被关了禁闭,定是知错了。直到后来前皇后病死,文太后入宫为继后,有一天,先帝亲自带着姜悟来到了她的寝宫,让她□□。
殷执上前一步,追问:“她又对陛下做了什么?”
“太医查出,陛下身体里很多出血的地方,是针刺所致。”针刺,便看不出来了。
殷执想知道,先帝在想什么,为何不杀了那个女人。
太皇太后道:“先帝不光没有杀她,后来临终前,还要我等发誓不许找姚姬的麻烦,为她权势。又怕陛下恨极杀母,先帝反复询问陛下,能否在接了皇位之后,不再追究母亲之罪。”
就好像,给姜悟皇位,只是一个贿赂,他的目的只是为了保住姚姬的『性』命。
姜悟答应了,他对自己的父亲宽慰一笑:“她永远都是儿臣的阿娘。”
“皇帝是个善良的人,他不光原谅了姚姬的罪过,还对哀家孝顺有加,也曾多次不顾『性』命救过身边人,甚至可以为了一个百姓的孩子,冒死冲入火海,在他心里,别人永远比他自己重要。“
“你以为,陛下为何此受臣喜爱?你以为,他又是何,能在这情况下,还能哀家这般费心?殷执,皇帝一定是要好来。”太皇太后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他还在那个位子,就一定是个好皇帝。”
殷执不在乎姜悟是不是个好皇帝。
他把对方的贴在自己脸上,他只想知道,姜悟在接下那个皇位的候,在想什么?他有没有高兴过,为这一切都是他应的。
果他高兴了,那么在先帝提出,让他不要追问姚姬的罪责,他又在想什么?他有没有觉委屈,有没有觉,这就是你给我江山的价?
太皇太后还说,姜悟在刚登基的候,十分勤勉,日日卯便床梳理奏折,不批折子的候,也会研读兵书,推测战。
他就像个不知疲惫的机关,忙碌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每一面都圣人一般完美瑕。
“陛下,想不想出去玩?”殷执仰头问:“臣抱陛下出去玩,好不好?”
姜悟:“不。”
他懒动。
昨天做的梦让他感到了由衷的疲惫,虽然那可能只是原身的经历,并非是他,可他还是觉很累,心累。
他在世间游『荡』上千年,都没有见到过活的这样累的人。
他看到对方为了读书而读书,为了习武而习武,为了帮人而帮人。他看到对方秉烛夜读,翻看书信,然后取出木质模型,推论前线战。
前线是别人的战场,他也要横『插』一脚。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听到了对方的心声:消耗掉,把自己消耗掉,消耗一丝不剩。
然后,就谁也不欠了。
果来这世上一遭,一定要活的有意义的话,那么就为了有意义去活,哪怕那个意义只是别人赋予的。
……可恶啊。
丧批感到绝望。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
做个丧批不好么?躺平什么都不干不行吗?难道什么都不做,还怕能永生不死不?
这个原身分和历史上完全不一样啊。
姜悟开始沉思,难道这是一个死循环?历史是为到历史答案的丧批来到这个世界才变这样的?
……所以历史上的一切,都是丧批做的么。
丧批晕乎乎地瘫。
这个锅好大,好重,丧批不背。
他身体忽然一轻,整个人腾空而,殷执道:“上回想送给陛下的礼物,没来及,今日便去吧。”
“不动。”
“不需要动。”
殷执看到他的脑袋又开始自由下垂,本想让他自己把头靠上来,又觉他懒听,便蹲下来把人放在膝盖上,再伸他的头放在肩膀上,重新抱来道:“这样会舒服一点。”
丧批觉耷拉着也挺好,还不容易颈椎。
殷执命人备了马车,把他放在车内之后又下来去拿了件大氅,回来的候,丧批已经扭曲着在马车内瘫了下去。
就像一块融的蜡像,乌发黑眸透出一股死寂的可怖。
齐瀚渺探头看了一眼,便缩回脑袋,道:“陛下今天看上去,好像比之前还要严重。”
“嗯。”殷执走进去,把死寂的蜡像拉来搂在怀里,扶正他的脑袋对着自己,一边命人赶车,一边问他:“陛下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做的,臣可以劳。”
“朕,想死。”
殷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