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廷头一回感激起云沂来,若不是当年他一时心软,他的脸真要毁一半去,那他再去结交景年,岂不是要吓到他。
身旁突然传来散乱的脚步声,景年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耳廓上的红晕,一下子蔓延到了脸上。
云廷见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副手足无措的可怜模样,心头发痒,很想摸一摸他。
他手指蜷缩了一下,忍住了这点儿念头,他虽不爱与人亲近,但并不是不懂交际,这时候动手动脚,会被讨厌。
他难得主动找起话题,替景年解围,缓解尴尬:“你的名字很好听。”
“啊?谢、谢谢,是我阿爹起的……”
他的名字来源很简单,“景”是字辈,“年”是因为他生在年尾,马上要过年了,就叫了这么个名儿。
不过这些不方便跟云廷详说,景年客气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是哪个廷?”
话一出口,忍不住想咬舌头,客气一下就算了,他做什么问这个?!
只是心里下意识觉得,应该是“明廷”的“廷”,因不确定,所以顺嘴问了出来。
云廷出乎预料地好相处,他指尖沾了一点儿杯中的清水,在桌案上写下自己名字:“是这两个字。”
字写得好的人,不管用什么写出来的字都好看,景年看着桌案上铁画银钩的字体,忍不住心下赞叹,原来他的字也写得这样好。
“请问,可以坐这里吗?”
景年身后忽然想起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他扭头一看,是个不甚相熟的同窗,似乎是叫周襦的。
景年毕竟也才入国子监不足一月,班里的许多同窗,都是眼熟,知道名字,但没怎么说过话。
这个周襦就是景年没接触过的,他是班里最勤奋的学子之一,每每看见他,他都在用功,此时手上还拿着书册,应是下学后继续留在堂里读书,所以来晚了,没有别的位置,只能到这一桌来。
景年立即回道:“周兄客气了,请随意。”
会馔堂的桌子是大方桌,一桌可坐八人,每一方置一长凳,可坐两人。
周襦犹豫了一下,选了景年右侧的位置坐下,景年左手边紧挨着的就是云廷。
周襦坐定后,朝着景年勉强笑了一下,也不敢说话,闷头看书。
紧接着又有几名来晚了的学子过来,有的会小声问一句,有的直接坐下,都是沿着周襦那一方坐。
以前这张桌子只坐五个人,没有坐满,现在加上云廷,也不过六个。
剩下四个人,两人选择坐在景年右边,两个坐对面,反正挨着云廷那边没人坐。
景年心里颇有点儿不是滋味,跟云廷接触过之后,他觉得这位锦乡侯世子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难相处。
他有点儿好笑地想,如今还能空出来,若是本班再进了新的监生,看他们坐不坐。
所有人都坐定后,今天的轮值斋长过来瞧了一眼,便去领餐。
当然,他一人拿不了这么多人的餐食,是由斋长领着,膳夫将监生们的餐食送上来。
每一桌一盆主食,今日午餐的主食是黍米饭和几样菜。
景年瞧了一眼,今天的荤菜是鱼,上了一道蒸鱼,鱼并不大,一桌按份例有四条,两人分一条。
因他们这桌只有六个人,所以只上了三条鱼。
另外还有几道素菜,清炒的胡瓜,软塌塌的,一半泡在水里,可能就放了一点儿盐巴,要景年说,还不如给他生吃。
有一个炒的叶子菜,景年在遇见过好几回,炒得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吃过一次,感觉有股泥巴味,从那以后就再也不肯吃了。
另外还有一个炒芦笋,看着还算清爽,另有一个蒸白薯,一盆六个,一人一个。
膳夫将他们的餐食放下,斋长看了一眼便走了。
景年轻轻叹了口气,国子监的餐食不好吃,但也分不好吃和特别不好吃,今天中午这顿就属于特别不好吃。
那蒸鱼光闻着就腥气得很,他尝过一回,就两个字,难吃。
他还看见过同桌的人吃出过鱼鳞,所以碰也不会碰的。
别的桌都已经开始吃了,他们这桌却动也不动,景年目光一扫,心中明了,这要分餐,云廷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
景年犹豫了一下,他想云廷可能是第一回来,不晓得该怎么做吧。
于是他拿起饭勺,给自己添了半碗黍米饭,又拨了些炒芦笋到自己碗里,拿了一个蒸白薯。
放下饭勺,抬手给云廷示意了一下:“这些是我们一桌分着吃的,在你的份例里,取你想吃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