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听得头大,果然,懒觉彻底告别他了。
国子监辰初举行升堂仪式,就是在他之前路过的彝伦堂门前的大露台集合,监生们放牌“点闸”,然后才按照班级散开去堂里读书。
简单点儿说,每天早上要去点名,不在的人要记迟到。
辰初就得去,要是不想误了早饭,最晚卯正就得起。
景年:“……”
唉,好歹比阿兄上大朝强。
他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看得王斋长微微差异,这种小少爷,衣裳都有丫鬟穿,没想到竟然会自己铺床。
收拾好东西,景年要换衣裳,王斋长识趣地出去替他关好门。
景年将国子监发的监服换上,白细布的料子,玉色玄边襴衫。
衣裳他穿着有点儿大,长短还好,他个子长得快,如今已经快七尺了,衣裳是人家比着他个头发的。
可他还未成人,肩膀单薄,身条儿细瘦,便有些撑不起来,一些细处,难免要等回家后再让针线房的改改。
好在他生得俊,身板也挺拔,换上这一身衣裳,清隽儒雅,文秀端方。
至此日起,景年便正式在国子监入学了。
他虽是插班生,但学业进度不比同窗慢,甚至有的课业还超过其他人。
学正、博士们本就晓得他身份,又见他好学勤勉,都十分喜爱他。
同窗们的年纪依旧比他大,各地岁贡的贡生,硬性要求二十以上的,不过十六岁跟十二岁,差别还是大的,最起码同窗们不会将他当个小娃娃了,还算说得上话。
更有一些勋贵子弟,景年以前还见过,当年他还没离京求学的时候,有时陈朔带他出去玩儿,见过这些人。
他姐夫虽然读书不是很行,但考中武进士了啊!现在都外放做官了。
这些人是真纨绔,景年八岁的时候来找陈朔他们在国子监,景年自己都进来读书了,他们还在国子监。
有些个特别不成器的,这都多少年了,还在广业堂、崇志堂、正义堂混着,升不上去,也就维持着不被开除退学。
这些勋贵子弟,不知道是看在陈朔面上,还是看在他阿兄面上,待他十分热情。
不过他入学就赶上旬考,成绩十分出众,还得了学正的夸,一看就跟那些不学无术混日子的勋贵子弟不是一个路子。
那些勋贵子弟玩乐也不敢叫他,也不想叫他,陆景堂名声太大了,惹不起。
勋贵这边有陈朔的面子,寒门学子慕他兄长名气,消息灵通一点儿的,都晓得国子监祭酒是他大师兄。
景年在国子监,别说有人欺负他了,甚至颇有些超然,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但谁都不敢小瞧他,谁待他都客客气气。
景年在国子监的学习生活便这么渐渐走上正轨,早起很难,习惯了也就好了,课业很多,习惯了也就好了,饭食不太好吃,习惯了也就好了。
只是偶尔会觉得寂寞,同窗待他友善,但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却没有。
尤其是那些住同一个号房的监生,同进同出,处得好的,尤其亲密,如异姓兄弟一般。
听他们谈笑,晨间晚起,还能有人叫一声,哪个课业未完成,另一个还记得给他偷偷带一份饭食。
都是些许小事,却让景年心生羡慕,他有一日起晚了,险些误了升堂,仓促赶到,丢了当天要用的一本书,早饭也没吃,饿着肚子被教授批评来一通,十分脸热难堪。
于是景年竟有些盼着早日再来新监生,给他分一个舍友,若是相处得来,说不定能多一密友。
与此同时,京都某私宅。
把守严密的书房里,云廷端坐于书案后,听着手下汇报:
“……人手已分批入京,以镖局、蹴鞠社等为掩护……余下依旧分列各处训练……”
“……南边的铁矿……可铸刀两百柄,铸甲……”
“……商船已出海,预计四月后归航……”
私开矿藏,秘训私兵,私铸兵刃,桩桩件件,皆是抄家大罪,若是泄于人耳,整个锦乡侯府都要跟着一起完蛋。
云廷今日没戴那面具,银色面具盖住小半张脸,露在外头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待手下人一一汇报完,又细问几句,然后挥手让他们出去。
白三刚要跟着一起出去,忽见主子做了个让他留下的手势,立即停下脚步。
书房门又被关上,白三满心忐忑,难道是他刚才报的帐有问题?孙万山被处置了,杂货铺那边的线暂时归他管,他初来乍到,就怕哪里有纰漏。
云廷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他还在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