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确实不稳重,从小到现在,不管是家人朋友还是先生,对他的要求期盼,从没有“稳重”这个词留存的余地。
陆景堂已经够稳重了,陆杨氏宁愿他每天活泼灵透,哪怕有时候犯点儿傻,也不求他像他阿兄那般稳重。
他像燃在水里的小火苗,不烫人,温暖且温润,引人靠近,让人欢喜。
“先生!”景年看见林鸿方,脚步一转,奔过来躲在他背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抓着林鸿方衣袖告状:“先生,阿朔哥哥欺负我。”
“陈朔!”林鸿方怒视外孙:“你多大了,还欺负年哥儿。”
陈朔停下脚步,他连气儿都没喘,纯逗孩子玩儿呢,否则早把景年逮他手里了。
景年有了靠山,得意地朝着陈朔扬了扬下巴,小模样看得陈朔好笑又好气,刚才就不该手软放过他。
“先生,这便是小师弟吗?”李明安观察片刻,温声问道。
林鸿方瞪了陈朔一眼,用眼神暗示他老实一点儿。
他牵着景年转过身:“年哥儿,来。”
“还有你,过来!”对老是惹事的外孙就没那么好的语气了。
陈朔摸了摸鼻子,走到林鸿方另一侧。
他外公可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自从他越长越大,外公越发偏向景年那个小家伙儿了。
景年看见身侧一群人,想起忠伯说的先生有客,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先生……”
他打扰先生待客了。
“无事。”林鸿方拍拍他肩膀:“年哥儿,这是你三师兄。”
“三师兄?”景年见过两个在京城当官的师兄,还有回京述职的师兄,最小的六师兄,都比他十多岁。
师兄们送他的见面礼,除了书籍、玉器、金银锞子,还有许多糖果玩具,都将他当小孩儿哄呢。
景年躬身行礼:“陆景年见过三师兄。”
李明安在身上摸了摸,他早听说先生时隔多年,又收了个关门小弟子,也给小师弟备了见面礼,只是今日没想到会碰见,未曾带来。
干脆摘下腰间配玉,先送一回,回头再将他准备的见面礼送去小师弟家里。
那块玉是他常戴的佩玉之一,本身材质上佳,养了十多年,盈碧如水,触手温润。
时人尚玉,尤其是男子,尤爱佩玉,景年这些年收了好些块先生、师兄们送的玉器玉饰,陆景堂闲来无事,也会给他讲讲玉的材质之类的。
如今景年也算小有眼界,一眼看出李明安送的这块玉品质非凡。
他袖着手不肯接,林鸿方开口:“拿着吧,当师兄的给见面礼,理所应当。”
就是老三忒小气了点儿,他的关门小弟子,竟然只给一块玉。
景年这才接过来,客客气气道谢。
林鸿方又给他介绍四皇子他们几个,景年一一见礼。
至于陈朔,彼此都见过面,此时不用再做介绍,该叫人叫人,该行礼行礼便是。
五皇子僵着脸,就这么一个傻兮兮的小子,除了一张脸,有什么比他强的地方?
林鸿方简直瞎了眼!
四皇子早就听说过景年,不过都是“陆三元的幼弟”,“林大儒的关门小弟子”这种,陆景堂和林鸿方都将他护得严实,外人少有得见。
今日一见……一见果然讨人喜欢。
玉雕成的小郎君,看着便让人神清气爽,心生欢喜。
宗玘待景年见完礼,笑着问:“方才听师公喊你年哥儿,我也这般叫你可好?”
景年眨巴眨巴大眼睛,慢吞吞道:“殿下,您管我先生叫师公……”
话未说完,未尽的语意在场诸人却都明了。
宗玘跟着他阿舅称呼,尊称也是亲昵,叫了林鸿方一声师公,那按照这个辈分,景年也是他长辈呢。
陈朔乐了,小景年胆子可真够肥的,按照景年的逻辑,那四皇子也得叫他一声“师叔”,毕竟他也管李明安喊“师兄”。
七公主捂着嘴笑起来,她觉得景年长得好看,也很有意思。
她听见阿娘跟父皇说,说她长得虽然不似阿舅,却跟阿舅一般好美人。
确如此,她自小便对外貌出众的宫女、太监更友善,身边伺候的人,个个样貌出色。
只是见惯了美人,也少见如陆景年这般灵秀的小郎。
“呵。”宗琅冷嘲一声,“四哥,你怎么不叫了?”
他早就看不惯宗玘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不就是年纪比他大两岁,多读了几本书。
先生夸他几句,尾巴都翘上天了。
他才是父皇和皇祖母最喜欢最疼爱的孩子,四皇兄这个书呆子,只会读书。
他们是皇子,天下的读书人都只会是他们的臣子、下人,为他们所用,干什么要读那么些书。
“五郎!”林鸿方轻斥一句,这傻孩子,跟皇子纠结这个有什么意思。
先生跟他阿兄一样,心情好唤他“年哥儿”,生气了就喊他“五郎”。
景年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是景年逾矩了,请四殿下责罚。”
唉,在家中他最小,师门也是他最小。
阿娘不愿意给他生个阿弟阿妹,先生说他是他的关门弟子,往后也不收徒了。
好不容易见着个师侄儿,还是个皇子。
景年很失望。
“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