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乡侯云沂出乎景年预料的年轻, 二十多岁,锦衣华服,眉眼含笑,俨然一副风流富贵公子的模样。
他是第二代锦乡侯, 当年昭明帝恩封锦乡侯的时候, 封的是云沂的父亲云隆。
云隆只有云沂一个嫡子, 云贵妃还是云沂的双生姐姐,他是板上钉钉的锦乡侯世子。
按理说云隆年岁并不大,如今也好好活着, 远没有到传爵的时候。
毕竟圣上虽然开了恩典,也不至于给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再宠爱云贵妃也不能这般糊涂。
不过昭明帝大约真的爱宠贵妃,给云家的爵位, 三代始降,也就是说锦乡侯这个爵位能传三代,到第四代如果没有大功绩,就降成伯爵, 再下代继续往下降。
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尽量让前三代持续得久一些,可偏偏云隆不到一年便上旨请封,将爵位传给了嫡子云沂。
云沂年纪轻轻,就得了爵位, 对比京中某个三岁成世子然后硬生生熬到五十多病死也没能继承爵位的倒霉蛋,算得上运气极佳了。
不过作为一个年轻的爵爷, 云沂性子多少还有些散漫, 不够稳重。
他将景年拉到近前, 顺手拿了果子塞他手里, 笑眯眯的问:“好孩子,几岁了?”
景年捧着个红顶翠皮的桃儿,呆呆看着他。
锦乡侯竟然长得很好看嘞!
小崽崽的表情十分好懂,云沂唇角翘起,笑容扩大,心中颇为得意。
瞧,连这样灵秀的小娃儿都拜倒在他的风姿之下。
陆景堂轻咳一声:“五郎,侯爷问你话。”
鼻间萦绕着桃子的甜香,景年抿了下嘴巴,奶声回:“我六岁了。”
他还想伸手给云沂比划一下的,不过手里抱着大桃子,那桃比他脸还大,沉甸甸的压手,得两手捧着。
这么热的天,他们在路上想吃口绿叶菜都难,也不晓得为什么这桃子竟还如此水灵新鲜。
“六岁了?”云沂低头仔细瞧了瞧,对云管家说:“贵成叔,你瞧瞧,这孩子是不是比祥儿略高一些。”
云管家的娘给老锦乡侯云隆当过很长时间的乳母,云管家伴着老锦乡侯长大的,便是云沂也得喊一声“叔”。
云管家也状似认真的看了看,点头道:“是比咱二少爷高,大概高这么多。”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约莫半个脑袋,亏得他们无从对比,竟然看得出来。
云沂叹道:“一般年岁,祥儿个头怎就不肯长。”
云管家忙道:“许是差着月份,这个年岁的小娃儿,正是长个头的时候,等咱们回去,二少爷定是长高了。”
云沂笑道:“一走数月,他要是一点儿不长,那像什么话。”
说是这么说,云管家的话却也听进去了,又问景年生辰,想比比月份。
景年扭头看向陆景堂,他不知道是哪一天,只晓得自己过生日的时候,离过年很近,具体哪天,才五岁的崽还搞不太清楚有时三十天有时三十一天有时侯又只有二十多天的月份天数。
陆景堂简单说了年份和月份,云沂眉梢一挑:“庚辰年?不是己卯年?”
陆景堂解释道:“五郎生在除月,翻年便是一岁。”
除月就是十二月,生在这个月份的孩子,过年长一岁,虚一岁。
他们还算好的,有的人家是落地算一岁,过年再算一岁,孩子出生没满月就已经两岁了。
云沂:“……”
他看了云管家一眼,云管家低着头不吭声,这还比他们二少爷小大半岁呢。
其实景年个头不算特别高,就是他这个年岁小娃儿的正常身高。
崽崽刚出生那两年苦吃了不少,饭从没吃饱过,也就是这几年补上来了,否则也得矮。
云祥吃好喝好,年纪比他大还没他高,只能证明,真的是个小矮子。
云沂思索片刻,语气重重道:“定是随他阿娘。”
他这般挺拔倜傥的身段儿,阿廷个子也比同龄人高许多,老二个头不高,只能是因为像他阿娘了。
他早就发现自家二儿子似乎个头有点儿矮,同其他同龄人站在一处十分明显,此时见到景年跟云祥差不多大,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唉,算了,这种事,没法强求。
云沂给儿子的个儿矮找到了理由,这理由与他无关,让他的心情又好又不好。
将这点儿烦心事抛在脑后,云沂拉着景年说起话来。
他这人,自小生于富贵,见惯了美人,也最贪好颜色。
倒不是说他有什么不良癖好,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哪怕是街边卖东西的小贩,若生的周正些,他赏钱都愿意多给。
这次请陆景堂过来,原本单纯是想见一见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开国以来才两个,他可没见识过。
然而云管家去接人,意外发现景年,他可太清楚自家侯爷的性子了,便将景年一同带了来。
果不其然,见了面,真正的客人陆景堂只例行招待了一番,反倒是景年,被云沂叫到面前说了好一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