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氏是不知道,在陆景堂的那场梦里,陆景贤这次是考上了的,虽然名次非常靠后,那也是秀才。
可现实中不知道是不是被陆景堂的连中两元给刺激到了,院试反而没考好,最后成绩还没梦里好。
虽说去年的院试,他又去考,而后顺利考过。
可去年院试牵扯到一起舞弊案,当科的考生都因此受了牵连,虽没剥夺功名,名声上多多少少有了瑕疵。
想到三房的那些事,小刘氏就发愁,现在觉得当初分家时贪那两间房子,真是大错特错,还不如跟大哥大嫂一般,搬出来远远的住着舒服自在。
“怎么这幅模样,有啥不高兴的?”陆杨氏一边干活一边问。
她们两个都在分纸,将造好的草纸分成一刀一刀的。
虽说大房不出面卖纸了,能干的活陆文元和陆杨氏还是会搭把手,不然怎么好意思白拿二房分成,两人心里过意不去。
这活儿以前她们都干不了,不识数啊!
最开始的时候,分纸这活儿归陆景堂,景年和陆蓉勉强能帮上忙。
一刀七十五张,景年和陆蓉只能数到十,陆景堂教他们数七个十张出来,再数五张。
因为将步骤变得更繁琐,就更容易出错,他们两个各自数完了还得互相数一遍。
慢是慢了点儿,好歹能帮上忙。
三岁的娃儿都能数清楚,她们不行,真是脸红。
后来陆景堂要读书,不好一直让他干这个,陆文元陆文仲,还有陆杨氏和小刘氏只能硬着头皮学数数。
他们不求别的,能数到七十五就行。
陆景堂让他们用景年那法子,学会数到十就能开始练习,数久了也就熟练了。
如今分纸这活儿陆杨氏和小刘氏已经能做得很熟练了,可以边干活儿边简单聊两句。
小刘氏叹着气说:“大嫂,我和孩儿他爹,想搬出来。”
“搬出来?你们要搬家?”陆杨氏一惊,手下动作都乱了,这一沓只好重数。
她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扭头问:“你们想搬到哪儿?”
小刘氏支支吾吾:“大嫂,你觉得,我们搬来陆家村怎么样?”
她和丈夫讨论过很多回了,如果要搬家,要么继续在五里村,找村正重新批快地换个地儿盖房,要么干脆搬来陆家村。
比来比去,陆家村优势太多了。
村子大人口多,货郎来的次数都多一些。
两个孩子读书更方便,他们也能离三房远一些,经常跟大房走动走动。
都是陆姓族人,他们搬过来不至于被排挤,而且经常往这边跑,也有了许多熟人。
就是种地不方便,这个可以想法子,大哥不也是两头跑了好长时间,后来慢慢把田地换成陆家村那边的。
“搬来陆家村?”陆杨氏说:“好啊!”
搬家之后,她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心,对陆家村的印象也好得不得了。
听她这么说,小刘氏松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大嫂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家,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憋了一肚子苦水要吐,此时开了口,停都停不下来:
“阿爹阿娘你晓得,那心是偏到没边了!我们这边做点儿什么好吃的,都能让他们给大郎弄过去。”
倒也不是舍不得给侄子吃一回,可那侄子又不晓得感恩,都分家了,哪还能这样干。
原本陆景堂考了小三元,陆满仓和陆刘氏确实有点儿后悔,哪晓得二孙子这么有出息啊!早知道他们就跟着大房了!
可那点儿心思还没来得及动呢,族长亲自登门把他们一通好训,老两口是委屈又难受。
亲孙子得了成绩,他们当长辈的,竟还要受气,这是哪家的道理?
这心里就存了怨气,本就跟大房不亲近,如今得罪不起,怨气撒不出去,更憋得难受。
好在大孙子也争气,也考了秀才。
那第一名是秀才,后头不管多少名都是秀才,有啥区别,没区别。
老头老太这样安慰自己,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往死里偏他们大孙子。
偏心偏心,说明得有个比较才能看出偏来。
大房搬走了,还有二房啊!
恰好二房还有一对不成器的双生子,读了三年书,什么名堂都没读出来。
陆刘氏说,这可不是他们耽误孩子,就是三郎四郎不是读书种子!
这委屈忍就忍了,谁让儿子不争气呢。
小刘氏愤愤道:“还有三房那些人,一个个跟染了脑疾似的。”
她偏过头:“大嫂你最近见过大郎和二娘没?”
陆杨氏摇摇头:“我到哪儿去见他们。”
小刘氏直叹气:“你不晓得,三房那几个孩子,一个个阴沉沉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膈得慌。”
“还有三弟妹,动不动就打孩子,以前没发现她脾气这么坏。”
一个院儿住着,隔壁一天到晚,连点儿笑声都听不着。
陆杨氏想了想:“小六郎如今有三岁了吗?”
“两岁半。”小刘氏皱眉道:“那孩子……怪得很,他阿娘也不怎么管,我次次回去,见着他在地上爬,有一回抠着地虫往嘴里塞,吓得我赶紧给他丢了。”
那孩子还生气抓她。
“生吃地虫?”陆杨氏想到地虫在孩子嘴里扭动,又恶心又难受。
她家里最难的时候,也没让孩子吃过地虫,五郎还怕那东西。
“我是真不想跟三房掺和了。”小刘氏说:“大嫂你说,大郎都是秀才了,能挣钱,家里还有好几亩地,怎么就把日子过成那样。”
人家家里头没地的,租着别人家地也能把日子过下来。
三房就算人手不足把地租出去,吃租子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她觉着,那一家子,像一池浑水,看不清底下积攒了多少淤泥河沙,在边上站久了,也得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