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潮朝着陆家涌去,人群之外,林鸿方和陈朔立于一旁,看着被村人层层包围住的陆家人。
“外公,陆景堂真的考了第一吗?”陈朔问。
林鸿方抚着胡须:“他不傻,不会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他确实没想到,陆景堂竟然真的能考到府试第一。
一个县案首或许不算什么,府试第一却足够他将对陆景堂的评价再拔高一层。
最重要的是,陆景堂如今只有十三岁,他正经在学堂读书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一年。
去岁他觉得陆景堂启蒙太晚,如今却感叹他尚且年少便接连拿了县试和府试头名。
按照这个势头,即便八月陆景堂拿不到院试头名,过院试的可能性也极大。
十三岁的少年秀才,便是在京城,也能称得上是少年英才。
而且,这暴露出了陆景堂惊人的学习天赋。
林鸿方轻轻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是他看走了眼。
“外公,你要收陆景堂当弟子吗?”以陈朔的见识,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
林鸿方摇了摇头:“阿朔,是我们太高看自己了,失了谦卑之心。”
陆景堂不答应让陆景年拜师,许是有他自己的原因,而不是他们妄自揣度的那般。
陈朔:“那您还好收陆景年吗?”
“自然。”林鸿方说:“不可自傲,但也不必过分自谦,五郎总要开蒙读书,我敢肯定,陆景堂找不到比老夫更好的先生。”
……
终于送走了一屋客人,陆景堂将给家人带的伴手礼取出来。
一些府城时兴的料子,还有一些吃食点心。
陆杨氏摸着手下顺滑柔软的布面,都不敢太使力:“这么好的料子,得花多少钱啊!”
陆文元没吭声,这些都是陆景堂选了买回去的,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放在他们租住的房屋里头了。
长子又得了头名,他连斥他乱花钱都说不出口。
况且,陆景堂也没问他拿钱,用的都是他自己挣的。
“没花多少。”陆景堂浅笑道:“这些料子就是颜色稀罕一些,给咱家人做几件新衣,穿着显精神。”
陆杨氏小心将料子收起来:“那也不必买这么多,给你和年哥儿、蓉娘各做一身就够了。”
景年听见自己名字,从点心堆里抬起头,吃得脸颊上都是渣子。
“阿娘?”
“没叫你。”陆杨氏好笑道:“馋猫,吃一脸。”
景年摸摸脸,有渣子掉下来,连忙把小脸往陆杨氏面前凑:“阿娘擦擦。”
他可是爱干净的崽!
陆杨氏连忙挡住怀里的料子:“去去,别过来,别污了这些好料子。”
崽崽第一次遭受这种待遇,委屈震惊地僵在原处。
陆蓉一边笑一边掏出手帕,给幼弟擦脸。
陆景堂塞了块枣糕给他:“这个好吃,年哥儿快尝尝。”
景年好哄得很,下意识接过阿兄递过来的点心,两手捧着,埋头吃起来。
陆景堂哄住了幼弟,又跟陆杨氏说:“阿娘,这块蓝靛色的料子太过老成,不适合我和年哥儿,给阿爹做一身衣裳倒是正好。”
另一块秋色的料子,更适合陆杨氏的年纪,陆蓉那样的小姑娘,穿着太显老气。
“阿娘,这料子放久了,就成旧的,不值钱了。”
陆杨氏一听,立刻打消了将这些好料子先攒起来的念头,放一放就不值钱了,不是亏了嘛!
哄住了阿娘,陆景堂微微露出点儿笑,想起见事儿来:“我进门时,似乎看见东头那家停了辆马车?”
“阿朔哥哥家哒!”景年举起小手:“阿朔哥哥说,带我坐车车。”
陆景堂诧异挑眉:“林先生和陈朔又来了?”
“前几日刚到。”陆杨氏说:“族长出面,帮他们租了东头那家的房子。”
陆景堂看向一脸懵懂的幼弟,微微皱眉,竟然这般执着吗?
陆蓉抓着景年问:“什么时候喊你坐车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他把你放车上,带走了怎么办?”
“年哥儿没有坐!”
景年揪着自己手指头,小声说:“就是……就是看一看,没有坐……”
他没坐过马车,好奇,偷偷跑去看,让陈朔撞见了,说抱他上去坐坐。
吓得景年转身就跑了,回来也没敢跟阿姐说。
“你怎么跑他们那去了?!”陆蓉恨铁不成钢地戳他额头。
景年理亏,抱着脑袋不吱声。
“没事。”陆景堂安抚地摸摸幼弟发顶,“倒也不用太紧张,林先生是当世大儒,不会强抢别人家孩子。”
实际上,他奇怪的是,林鸿方和陈朔怎么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留在陆家村。
尤其是陈朔,在他那场大梦里,这个时间点,陈朔明明就快进宫给皇子当伴读了。
皇子伴读可不是随随便便定下来的,提前数月便会有风声传出,甄选过程也不是一日两日能结束。
他现在跑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陆家村,岂不是会错过这次选伴读的机会?
若是他不当伴读了,就没了和七公主青梅竹马的缘分,以他外臣的身份,也没了频繁接触公主的机会,那他还会成为七公主的忠实拥趸吗?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陈朔也不会疯狂迷恋上七公主,是不是就意味着,梦里的未来,又发生了变故?
以前的那些改变,仅仅只关乎他身边的人,最大的改变也不过是救回了他的小五郎。
而这一次,却涉及到京城、勋贵之家、皇室伴读甚至是未来的朝堂变故。
但似乎正是因为他的小五郎活着,才有了后来那许多变化,包括林鸿方和陈朔,陈朔会来陆家村,是因为林鸿方要收五郎为徒!
陆景堂看着抱着块点心埋头苦吃的幼弟,心中隐隐涌现一个想法,或许他的小五郎,才是一切之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