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干完活儿, 回家看到大门,陆杨氏顿时想起幼子的那句话,忍俊不禁。
陆景堂和陆蓉一见陆杨氏笑, 一个个心领神会,跟着笑起来。
景年牵着阿兄的衣摆, 突然听见笑声, 疑惑地仰起头,看见阿娘阿兄还有阿姐都在笑,他也傻乎乎地跟着笑起来。
三郎笑得更夸张了, 捂着肚子弯下腰:“傻不傻啊你,你晓得我们在笑什么了?”
“不不。”景年摆着小手,一点儿不把三郎的嘲讽放在心上, “阿兄说,年哥儿聪明!”
阿兄的话和三堂兄的话, 当然是相信阿兄啦!
“就是, 我们五郎可聪明了。”陆蓉白了三郎一眼,笑话归笑话,她笑五郎可以,不许三郎讽他。
三郎撇了撇嘴, 见他们姐弟相亲相爱的, 突然有点儿想他阿姐还有四郎。
快傍晚的时候陆文仲从县里回来,说是今日太晚,大夫不愿意过来,明天一早会来, 他们到村口去接便是。
他说完留下帮着干了会儿活,叫上妻子一起回家了。
陆杨氏留他们吃晚饭,二人都未同意, 分家分给他们两房的粮食都不多,大房还得筹钱盖房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回了家,各自清洗一番,陆杨氏去做饭,陆蓉去帮忙。
陆景堂将板车上剩下的柴火取来大半,心里盘算着明日得去打柴了,否则连煮饭的柴火都没了。
“阿娘,阿爹怎么还没回来?”陆蓉蹲在灶台旁边生了会儿火,忍不住问。
陆杨氏笑眯眯道:“莫急,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心里觉着,她男人晚点回来才好,回来的早,说明没借着钱。
二老若是不愿意借钱,定然一口回绝,那她男人早就回来了。
钱借到了,就能开始盖房,明日大夫来了,给几个孩子好好看看。
治好了病,房子也盖起来了,往后不都尽是好日子?
这才分家一日,陆杨氏已经尝到了甜头。
不会有人对她事事管束,一直做着活儿还要被骂。
虽说缺了许多东西,干起活儿来不甚趁手,但这都是一时的,缺的家伙什儿可以慢慢添置。
往后啊,她想给孩子烙饼就给孩子烙饼,等回头养几只鸡,生了鸡子,她也天天给她的孩子们吃鸡子。
陆杨氏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陆文元回来。
男人肩背耷拉着,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走进去。
他两手空空,眼神游移,不敢跟妻儿对视。
陆杨氏心头一凉:“没有借到钱吗?”
陆文元闷闷“嗯”了一声,想到自己离开时的信誓旦旦,信心满满,顿觉两颊发烧,无地自容。
陆杨氏无声叹了口气:“先吃饭吧……”
她没有追问为何没能借来钱,让夫郎难堪。
这份体贴让陆文元好受了一些,但心中愧疚愈盛。
他早就晓得,阿爹阿娘偏心,但是三弟有出息,若他是阿爹阿娘,恐怕也会更喜欢有出息的孩儿。
可是他没想到,爹娘竟然能对他如此狠心。
所谓祖宅,他多年未去不清楚情况,阿爹阿娘还能不晓得?
这般分给他,又匆匆将他们撵出家门,他毫无怨言,只是想借些钱渡过难关,等田里的出息换了钱,定会还给二老。
即便如此,竟也不愿意搭把手。
还有他那个所谓的三弟,言语奚落,瞧他不起。
他陆文元是性子憨实,却不是傻子!
这些年若不是他豁出命去苦干,能有他陆文达的如今?
接连两日内发生的变故,让陆文元渐渐心生怨怼。
他闷头吃完晚饭,想起来问了一句:“二弟可有请来大夫?”
陆杨氏忙道:“说是明日过来。”
她有心同丈夫商量一下家中缺钱的事,便先打发几个孩子去洗漱睡觉。
景年今日除了早上饿了肚子,中午晚上,阿娘都给了他足够的食物。
吃饱喝足,不由犯困,小崽崽的身体瞌睡大,还在澡盆里泡着水,眼皮已经耷拉下来,迷迷瞪瞪要睡。
陆景堂一手扶着他小脑袋,以防幼弟一头栽进水中,一手迅速给他擦洗干净,布巾一裹,送到床铺上。
一边给崽崽穿小褂子,一边叮嘱三郎:“帮我看一会儿五郎,莫让他摔到床下去了。”
三郎扭头,视线在宽大的床铺上扫过,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觉得陆景堂太过操心。
这么大的床,小五郎在最里侧靠墙的位置,如何摔得下去。
“阿兄,你去哪儿?不睡觉吗?”三郎见他往外走,忍不住追问。
陆景堂摆摆手,没回他,只说:“有点儿事。”
门在他面前关上,三郎往床上一躺,嘟囔道:“你不说我也晓得,不就是大伯没借回来前,你家里头没钱了么,阿爷阿奶可真偏心……”
想到这些,三郎也不由皱起眉头,替大伯一家发愁。
他们家好歹还有房子住,大伯家这房子是租的,也无钱给付租金,可真难啊!
正沉思着,胳膊突然被打了一下,吓了三郎一跳。
他扭头一看,原是小五郎睡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一脚踢过来,踢在了他胳膊上。
三郎将崽崽手脚摆好,见小家伙呼呼大睡,小肚子一起一伏,毫无烦恼的模样,忍不住戳了戳他软fufu的肚皮。
“还是你好,有饼吃,啥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