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陆文达安慰阿娘道:“阿娘莫急,待我考中,自有米粮可领,每日一升,饿不着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故意斜着两位兄长,似乎在说,看吧,即便我不分田地,照样可以过得比你们如意,朝廷发的粮食,读书人的体面!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秀才都能有米领,这个米叫廪米,顾名思义,是给廪生发的。
廪生是秀才,但不是所有秀才都是廪生,秀才有岁考,岁考成绩分三等,最好的就是廪生,有廪米可领。
不光如此,像陆文达参加科考,除了需同窗五人互相结保,还需一廪生为其作保。
这个保证不是白做的,得给钱。
不过廪生不是无限作保,一次只能保数人。
这算是额外的收入,只要有科考,便有保费可收。
不过这一切的大前提,是陆文达能考上秀才,且能考得廪生。
他倒是自信,觉得自己手到擒来,已经开始口头预支工资了。
其他人哪晓得这里面的道道,便是家里唯二的读书人之一陆景贤也不不知道,当然,他现在也不在场。
众人只是惊讶羡慕,原来读书真有这般多的好处,官还没做,先发粮食。
不像他们老百姓,不种地不干活,那就等着活活饿死。
羡慕归羡慕,他们再羡慕,也跟他们没有干系,还是眼前的田地更重要。
陆文达放话说不分田,陆刘氏虽然不满,但陆满仓盘算一番,觉得也还行。
三儿不会种地,他要读书,大郎也要读书,田地分给他也无用,倒不如留给老大和老二,多给老三分些钱财。
不过陆满仓还是觉得亏着他三儿了,一些浮财,哪比得上田地,有田在,便能生财!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问陆文达:“确定如此分了?”
陆文达道:“确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刘氏忍不住插了句嘴。
她原本是不愿分家的,可事不可为,只能接受。
能多分些田,是意外之喜,当然十分积极。
陆文达看她一眼,视线移动,目光落在她身旁的三郎身上,转了一圈,把景年、陆景堂几个看了个遍。
“既然田地分与大兄二兄,那家里的屋子便多分我两间吧,阿芷眼瞅着是要出阁的大姑娘了,不能还与妹妹们挤同一间屋子。”
陆芷感激地看向她阿爹,满心激动,她就要有自己的房间了!她阿爹就要成秀才了!
她的视线扫过两个堂妹,呆般无趣跟个哑巴似的陆芳,总是同她过不去的讨厌鬼陆蓉,往后她们跟她再不是同样身份的人,她们得仰视着她。
她是秀才家的小姐,她们是乡下泥腿子家的小娘!
房子跟田地没法比,最起码在陆文元看来是这样的,家里房子就是他自己盖的,花了不少力气,但是在陆文元眼中,力气是最不值钱的。
“成。”陆文元毫不犹豫答应了。
陆杨氏想的深一些,结结巴巴道:“那、那我们住哪儿……”
他们三房一共也就一间半房,一间她和陆文元并幺儿一起住,陆景堂同三郎四郎住一间。
那半间他们做不了主,肯定就是他们自己住的那间房留给三房。
陆文达笑道:“有那么多地,大兄卖一亩去,还怕没地方住吗?”
时下一亩下等田,也要七八两银子,他在县城一月房租两百文,七八两银,够他们租三年了。
说是这么说,陆文达心里很清楚,他大兄绝不会卖地。
至于他们一家人住哪儿,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可是分了那么多田地给他们。
家里的田地若是狠狠心全卖了,加起来能卖一百多两。
这么多钱,陆文达说不要就不要了,自然是心中多有盘算。
目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顺利科举,大房二房都有孩子中了毒症,不说会不会牵连他,便是分了家,他们若是要分钱给孩子治病,他本就贫瘠的盘缠会变得更少。
家中就这么些钱,除非他将分给他的田地卖掉,但阿爹绝不会允许他卖地。
那他要这些地有什么用,又变不来钱。
不如要现钱划算,田地分给两个兄长,大房的两个儿子都染了毒,大哥大嫂这把年纪,也不太可能再生了。
若是二郎五郎皆病死,这一房便绝了户,届时有阿爹阿娘帮他,那田地迟早落入他手中。
至于二房……三郎染了毒,四郎不一定能逃得掉,便是逃过了,才十来岁的小娃娃,日后如何尚不好说。
听阿爹说,他原有个小叔叔,便是十来岁的时候意外病逝。
况且,他借田地之由,多要了两间房。
倒不是贪这么两间破茅屋,纯粹是想将大房二房撵出去,那疫病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一时间走不了,便让染了病的大房二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