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愤怒的是,她阿爹偏的还是别房的孩子,哪怕偏心阿兄或是阿弟呢?她心里也能好受一点儿。
这会儿是傍晚时刻,家里人都归家了,等着吃晚饭。
陆景堂给陆蓉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陆蓉闭上了嘴,眼里却还染着火。
景年恹恹地趴在兄长怀里,显而易见地情绪低落。
陆景堂想哄他两句,刚刚张嘴,便有人唤他去干活,陆景堂只能将幼弟放下,让陆蓉看着,自己去干活。
如今新米刚出,正是好吃的时候,晚间陆老爷子发话,让取了着新米来煮饭。
这个饭,实际上是其他杂粮里头,添一些新米进去,熬成粥,便是一家人晚上的晚饭。
唯独陆景贤,面前放了一碗只用新米做的白米饭。
陆刘氏掌控着家里的分饭大权,拿到手的粥饭是稠是稀,是汤多还是米多,全看她手里那一把大汤瓢。
许是因为下午惹了她不开心,大房分到的晚饭都很少,尤其是陆蓉,碗里稀薄的一碗粥水,看不到几粒米。
陆刘氏给她舀饭的时候,饭瓢只在粥盆上面晃悠了一下。
陆蓉咬着唇,低头瞪着面前的粥碗,心里一阵翻过一阵的委屈。
面前突然伸过来一把勺子,兜了满满一勺的米,倒进她碗里。
陆蓉惊讶抬头,对上阿娘温柔的眼睛。
陆杨氏没敢说“阿娘不饿”这种安慰的话,她敢说出口,陆刘氏就敢把碗给她收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饿嘛,不饿别吃了。
陆刘氏之后,陆景堂也分了一些粥米给妹妹。
景年看着哥哥姐姐,小爪子抓着勺子,努力去兜米。
他已经能自己吃饭了,陆文元还给他用木头做了一套餐具,小筷子小碗儿,都很合用。
可毕竟年纪太小,勺子也小,兜了半晌,才舀起来半勺米。
他也不气馁,就是阿姐离得太远,他够不着。
崽崽抓着阿兄的袖子求助:“给阿姐,阿姐吃……”
陆景堂:“年哥儿自己吃,阿姐够了。”
“不不,阿姐吃!”崽崽很坚持。
其实他自己的饭也不多,他年纪小,陆刘氏只肯给半碗粥,里头的米同样不多。
陆景堂便接过他的勺子,把那半勺米倒进陆蓉碗里。
景年眼巴巴看着,这才小嘴一咧,笑起来。
他们一家子倒是其乐融融,陆刘氏却看得越发生气。
她故意给陆蓉分很少的饭,就是在惩罚她敲打她。
而景年等人的行为,却是跟她对着来。
陆刘氏脸一黑,刚想训他们几句,一个穿长衫的少年从屋外走进来。
陆景贤同他父亲不一样,陆文达幼时还干过农活,陆景贤是一天没干过。
他八岁之前,陆田氏借口他年幼,不叫他下地。
八岁之后,直接去了学堂,连锄头该如何挥都不知道。
陆景堂与他年纪仿佛,此时一人穿长衫,一人穿短褂。
陆景贤从不做体力活,肤色白皙,体态文弱,俨然一个翩翩读书郎。
陆景堂在烈日下晒了一夏,肤色黝黑,他吃得不好,身上肉不多,却劲瘦有力。
陆景贤进来,先同长辈行礼,客客气气,斯斯文文。
陆刘氏和陆满仓一见到长孙,立刻笑容满面。
他们最喜看到孙儿这般模样,不愧是读书人。
陆景贤同长辈行完礼,又走到大房这边,先同陆文元和陆杨氏问好,又说:“今日学业繁重,贤下学后便在屋中苦读,不知小五郎竟落了水。”
他眼神关切,好似一个关心幼弟的兄长:“不知小五郎现下可安好?”
陆蓉嘴一张,想来一句“你长眼睛不会看吗”,被陆景堂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他给陆蓉使了个眼色,陆蓉咬唇闭嘴,陆文元和陆杨氏说了几句客气话,将他送走。
陆文元笑着对孩子们说:“你们看,大郎还是惦记着五郎的……”
陆蓉没忍住:“他吃年哥儿的鸡肉时,怎就不惦记着这是五郎的?”
陆文元语塞,陆杨氏掐着她的手,赶紧让她闭嘴,生怕让二老听见。
好在陆蓉声音小,离他们最近的是二房夫妻俩,陆文仲和小刘氏跟没听见一样,大声哄着孩子,同陆景贤说话,气氛十分热烈。
这样一顿饭吃完,肚子里没几粒米,气倒是没少吃。
第二天一早,陆景堂背着背篓要上山,临走前想看一眼幼弟。
陆杨氏满脸倦色地将崽崽抱出来:“这孩子也不知怎了,一直嚷嚷着热。”
陆景堂一惊:“可是起烧了?”
说着伸手去探景年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