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娟手机上的联系人很少。
家人基本上不可能联系她,当年她嫁给林平,娘家狠要了一笔彩礼,给她弟弟娶媳妇。
等她嫁过去,却一点儿陪嫁都没有,就身上一身打补丁的破衣服,连床被褥都没给。
徐娟被寒了心,而且娘家离得远,结婚几年,一次都没回过娘家,基本上是断了联系。
现在离了婚,婆家也没联系了。
朋友……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只有宗夫人一个,就在她面前坐着。
所以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徐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她一边掏手机,一边想,会是谁给她打电话?
难道是林巍峰?
等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称,徐娟动作一顿。
不是现任,是前任。
“我……我接个电话……”徐娟起身,不太好意思地说。
宗夫人抬手示意她自便,徐娟忙拿着电话走到角落里。
她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的男人,嗓音沙哑地说:“我想接年崽回家。”
徐娟急道:“林平,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说好了年崽跟她,她也通知他去看过年崽学校了,为什么突然反悔?
难道……
徐娟一阵心虚,难道是知道双胞胎的事,知道她在跟林巍峰提离婚?
可是林平怎么晓得的,两边的交际圈完全不重叠。
林平的理由简洁明了:“我妈病了。”
徐娟沉默了,片刻后:“妈……阿姨她现在怎么样?”
“在医院。”林平的嗓音里透着疲惫,显然目前面对的这些事,让他身心俱疲。
之前因为发现蹊跷,父母一天到晚打电话催他,一定要年崽接电话,甚至说要到城里来找他。
二老大半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贸贸然的跑出来,林平真担心他们会走丢了。
被逼到没法子,那天去偷偷看过孩子放学,确认年崽过得很好,以后也会过得很好,林平晚上回去,跟父母打电话说了实话。
他离婚了,妻子嫁给了一个有钱人。
他给不了孩子优越的生活,有前途的未来,所以把孩子也给了前妻。
这些事是林平每每想起来,都深觉屈辱难过,难以释怀的经历。
但他必须跟父母再重复一遍,甚至为了让他们也接受,他要很详细地描述,他的前妻这次嫁的男人多有能力多有钱,他们能给年崽怎样优越的生活,孩子读的学校有多好。
林平不是个话多的人,恰恰相反,很多时候,他都讷于口舌。
这恐怕是他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滔滔不绝,电话那头的父母,渐渐没了回声。
林平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
他轻轻喘了口气,哑声道:“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年崽接不到电话,是因为他跟老婆离了婚,孩子跟了妈妈。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电话线里传递。
过了好一会儿,林平才听见他爸苍老的声音:“咱年崽,以后就是城里娃了?”
林平说是。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接着,是老人似是自言自语的絮叨:“挺好,好啊,娃儿在城里头上学,以后一准能考上大学,有出息……”
林奶奶抹着眼泪,忍不住问:“不能看看孩子吗?咱跟你一样,不到孩子面前儿,偷偷看一眼也不成?”
可以的。
徐娟告诉了他年崽的学校,他们甚至可以瞒着徐娟,偷偷的去看孩子。
想看的话,只要孩子上学,每天都能去看。
可是这哪是一眼的事儿,看了第一眼,就想着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想每天都能见着。
往后呢?想不想再跟孩子说句话,听他喊一句“爷爷奶奶”?
不成的,徐娟现在的男人愿意养着他的儿子,难道会希望孩子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另一个爸爸?
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打扰徐娟,也不敢提要看孩子的事,就是担心那家的男主人,会觉得他碍眼,会对他年崽不好。
那次电话之后,林家二老再也没有打电话催着要跟孙儿通电话了,甚至他们连给林平的电话都少了。
林平每天闷头干活挣钱,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挣钱。
直到他接到余妙妙的电话,说他妈病倒了,现在在县城的医院。
林老太太是早上准备下地干活的时候,突然倒下的。
刚走到家门口,正跟老伴儿说话呢,人身子一歪,就倒下去了。
林老爷子慌了神,想把她先抱到屋里去,然后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
恰好余妙妙从自家院子里出来,看见这一幕,立刻开着她的小三轮,把老太太送到镇上的医院。
他们不让余妙妙跟林平说,余妙妙也不好擅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