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年。”一旁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池年怔愣,好像是喻泽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循着声音地转过身,镜头也跟着转了过去,直直地对着来人。
喻泽的表情微变,原本慵懒的神色紧绷起来,眉头紧蹙,下意识地伸手挥开正对着他的镜头。
池年的脚步后退了下,山地车刚好骑了过来,绊了下她的身子。
“哎……”池年低呼一声,人不受控地朝后倒去,手飞快地举了起来。
喻泽的脸色变了变,本能地伸手护过她手中的相机。
池年摔倒在地,索性手肘撑了一下,人没事,只是神情有些懵。
喻泽这才反应过来,眼神有些复杂:“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池年已经打断了他:“相机没事吧?”
喻泽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先问相机,摇摇头:“没事。”
“还好还好。”池年松了一口气,如果帮人看着相机反而给人弄坏了,她罪过就大了。
骑山地车的男孩也反应过来,忙上前问池年:“你没事吧?”
池年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是我刚刚不小心……”
看着男孩离开,池年才看向喻泽:“喻先生,拍摄还顺利吗?”
喻泽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将手机递给她。
池年忙打开相册查看,顿时惊艳不已。
远处高楼大厦巍然屹立,近处低矮的弄堂祥和安宁。
就像把一座城市生生劈成了两半。
还有下着象棋的老人。
蹦跳着去买雪糕的小女孩。
正在拿着电推子给客人剃头的理发店老板。
以及在简...
陋的弄堂里穿着光鲜亮丽的时尚女郎。
……
“我一会儿就回公司,把这些拷给营销部。”池年的神情满是激动。
喻泽倒没多说什么,只是上了车才随意问了句:“刚刚,你没什么要说的?”
“啊?”池年不解,片刻后反应过来,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这样的大摄影师,还用那么旧的相机,那个相机一定对你意义非凡啊。”
喻泽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人有些失神。
平时看她笑眯眯的,本以为大大咧咧,没想到会这么心细。
转念却又想到,粗心的人会记得这个弄堂的小细节?会那么专心地赏星空?
“喻先生?”池年被他看得满心疑惑。
喻泽猛地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送你回去。”
……
创思。
祁深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看了眼时间。
一会儿还要和宋朗去见一个客户,倒是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习惯地去休息间拿了瓶冰水,而后才想到,这段时间不用说果蔬汁,连咖啡都没再让前台送来。
没有缘由,就是单纯的不想。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今天还和自己的相亲对象去拍片了。
想到池年,祁深就忍不住烦闷。
觉得待在他身边可怜,还一待就是四年?
那天还说什么他“喜欢给人当爸爸”,她也不看看,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他过问过谁的私事?
谁像她一样,敢对他使小性子?
甚至……还口口声声地说“劳斯莱斯坐烦了,想去坐坐保时捷”,结果呢?
在别人车上就笑眯眯的,在他的车上就一言不发。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祁深回过神,宋朗站在门口,对他轻佻地挑了挑眉:“在想什么?”
祁深睨了他一眼,懒得开口,起身朝门口走去。
宋朗耸耸肩:“谁又惹到你了?”
说着看了眼一旁,工作人员正在对专梯进行定期检查维护,索性走进普通电梯,扭过头看着祁深,“我听说,你最近换车了?”
祁深脸色一黑:“闭嘴。”
宋朗笑了一声:“该不会是为了小……”
话没说完,电梯在二十三层停了下来,电梯门徐徐打开,池年抱着文件站在电梯外,目光在看见电梯里的二人时一顿,有些迷茫地看了眼专梯的方向。
说曹操曹操到。
宋朗后退半步:“专梯在维护,”说完调侃一笑,“小池年,来啊。”
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
祁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池年身上。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简单的牛仔,在头顶扎起了丸子头,椭圆的小脸上眼睛因为吃惊睁得有些大。
池年也是刚刚送完照片,又看了会积攒的邮件才下班,没想到会遇见祁深和宋朗,想到自己之前发表的那番“爸爸”言论,池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祁总,宋总。”
打完招呼,老老实实地走进电梯,一言不发。
宋朗看着眼前气氛明显微妙的二人,轻笑出声:“小池年,今天去拍片了?”
问完就发现祁深的眉头皱了皱。
池年点点头。
宋朗又问:“怎么样?”
话真多。
池年默默腹诽,面上照旧和善:“挺好的。”
宋朗笑望着祁深:“听说……还是和你的偶像一……”起。
最后一个字,在祁深冰冷的视线下,被生生憋了回去。
...
祁深收回视线,看了看始终不看自己的池年:“胳膊怎么回事?”
话一出,宋朗也愣了愣,低头看向她靠着墙壁的胳膊。
池年眨眨眼,她也没想到,她已经躲得这么严实了,还是被看出来了。
手肘上的伤,是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最初只感觉有些疼,只当是摔跤的时候撞到了,回到办公室才察觉到有一道擦伤,渗出了不少血珠。
“没事,”池年看了下手臂,目光落在电梯镜子里的祁深身上,“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祁深皱眉,又问:“拍摄的时候摔的?”
池年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也不乐意了,只咕哝一句:“是又怎么样?”
一旁的宋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祁深,眉梢一挑,夸张地说:“小池年,就是拍个照片,没必要这么拼,反正你就是留在创思什么都不做,也有人能保证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池年怔了下,下秒反应过来,扭头瞪了眼宋朗,示意他闭嘴。
就那个想起来所有工作都没想起来她的祁深,她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估计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偏偏宋朗闲不住,看向祁深寻求认同:“你说是不是,阿深?”
池年撇撇嘴,不再看镜子里的人,等着被否认。
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说话。
池年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幸好电梯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楼大厅微凉的空调风吹来。
池年松了一口气,忙快步走出去。
“池年。”祁深突然作声叫住了她。
池年脚步一僵,停了停才转过身去,扬起笑满眼无辜:“祁总?”
祁深的目光从她的手臂上一扫而过:“再去拍摄,让陈扬负责跟着。”
池年唇角的笑有片刻的凝结,蓦地想起几天前的晚上,他要她离喻泽远点的话。
抿了抿唇,池年看着他,问得格外认真:“祁深,你知道为什么喻泽是我的偶像吗?”
因为,当那个叫“祁深”的梦想放弃她的时候,她可以沉浸在摄影的世界里,就像小时候躲在房间里一样,然后告诉自己换一个梦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不知道。
他不了解她。
明明她给他发过那么多的照片,分享过那么多的美好。
池年看着祁深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别过头去,违心地说:“因为他比你好看!你个……”
“渣、渣!”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身后,宋朗惊讶地看着池年的背影,好久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祁深冷冽地看着他。
宋朗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慢慢敛了笑,拍了拍祁深的肩膀:“你放心,我是觉得你更好看一点的。”
祁深将他的手挥落,朝外走去,却在要上车时脚步一顿,朝池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垂在身侧紧攥的手逐渐松开,手指有些酸疼,许久,以手背蹭了蹭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