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的消息发出去后, 符行川久违地安睡一晚。
不,准确地说,他睡了接近一天。
第二日临近傍晚, 符部长在老宅房间醒来。夕阳将晃动的树影贴上天花板,枝叶的轮廓斜斜拉长,在橘红光晕中摇曳不止。
时间却像是静止了。
符行川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影看。手机在枕头底下嗡嗡嗡震个不停,按照符部长以往的经验,他少说也有几百条消息要处理。
可是符行川没动。
知道殷刃十有八九是钟异后, 他心里巨石般的危机感奇异地消失了。哪怕明白殷刃是邪物, 他还是无法生出多么沉重的危机感。
自从那两个小兔崽子进入识安,识安对他们的严密关注就没停过——
事实证明, 玄学界的“大众偶像”钟大天师一朝现世,非但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表现, 反而吃喝玩乐样样不耽误。
殷刃此人出门逛夜市买零食, 进门打游戏看烂剧,网购列表全是些“可以但没必要”的奇特便宜玩意儿,甚至还和同性小年轻谈起了恋爱。
要是殷刃真的想要撕毁灵契, 单方面宣战。战火燃遍海谷市, 玄学人士们豁出命,识安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面对这么个“假想敌”,真的让人很无力。
符行川脚趾夹住踢飞的被子,又用被子盖住自己,继续在床上躺着。
符家的天才,十四岁开始便在玄学界崭露头角。十八岁正式加入识安, 直接签了甲级特调组。他经历大大小小无数玄学案件, 穿过和平年代的血与火。在黑暗中奔波了这么多年, 符行川头一回有了“休假”的实感。
啊,状况太难搞,能做的太有限,他反而紧张不起来了。
符行川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老师点名,老师点名——”特殊铃声响起,符行川手往枕头底下一掏。
“老李?”
“更升镇的调查暂时结束,蚁穴里的尸体样本全转去地下实验室了,近期应该能拿到一批资料。”李念的声音里带着点狐疑,“你声音怎么回事,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我还在休年假。”
“……”李念沉默许久,“你是认真的?”
“你不一直嚷嚷着我要猝死吗,我这正好补个觉。”符行川又打了个哈欠,“怎么,有意见?”
“没有。”李教授说,“关于钟成说的事情,我让郝文策和警方去协调了。这个人不简单,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和殷刃算是半绑定关系,不需要分别监视。”
“对于那两个人的后续观察,除了联赛,你有没有其他想法?”
符行川咂咂嘴:“联赛看着呗,要是他们赢了,不正好有理由给他们升职加薪。”
李念:“……?”
“人家现在明面上跟咱没敌对,也不是什么外部势力能控制的棋子,和为贵嘛。”
“你是说,一个闻名千年的邪物,隐姓埋名进入识安,可能没有要紧目的?”
“难说。”符行川看了看祠堂的方向,“咱们不能拿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去揣测超高龄老人的想法,是不是?”
而且换位思考一下,殷刃姑且脑筋正常。他被识安发现,总不能上来就冲他们大叫“我是可以统御邪物的鬼王”或者“我就是传说中的大天师钟异”——那样他的归宿不是地下凶煞的隔壁床,就是海谷市精神卫生中心特殊病房。
至少他们现在有更升镇的“仿制品”相关数据,不至于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行。”李念没多说,“联赛训练地点定了么?”
符行川:“我家,我从小在这训练,地方我熟。”
“……”李念无言以
对。
李教授有点隐约的感觉,他这位搭档放弃了生命中某样很重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一时说不上来。李念思索了几秒,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多了份犹疑。
“符行川,你最近跟家里人有重大矛盾?”
不然就九组这个去哪儿哪儿炸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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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你看他俩天天上班,识安大厦不还没完蛋吗?”
第一鬼将用一种近似“相信科学,破除迷信”的语调答道。
“说到这个,今天是工作日吧。郝文策应该跟你报告了那两人的情况……”
“嗯,他们出去聚餐了。”
……
“干杯!”
卢小河高高举起橙汁,激情发言。
“恭喜九组各位平安归来!”
一群人回到了出发前吃的牛肉火锅店。这回的人多了不少,卢小河特地订了个包间——
除了九组的五位成员,八组的劳斌和覃乐乐到了,就连梁杉和孙栖安也在——听说卢小河要请客,殷刃故意多拉了点“外人”,等吃完了,他也好找个由头出钱买单。
毕竟卢小河还有母亲要看顾,开销如流水。
……而且严格说来,他和钟成说并不算是顺利通过了“处刑任务”。殷刃抿了口冰可乐,内心一阵凄凉。
符行川这家伙果然不会安安生生放他们继续混日子。他和钟成说黏黏糊糊地团了一晚,一起床,就看到了参赛通知。
狗东西幸灾乐祸的汪汪声中,殷刃内心的温情瞬间凉了大半。
果然,卢小河下一句就提到了这事:“也恭喜咱们九组拿到了联赛参与资格——小劳、小覃,别介意哈。”
劳斌,覃乐乐,前者是与殷刃同期加入识安的科学岗。他们被分到了特调八组,现在是只有三位基础成员。
“嗨,你们去是应该的。”劳斌笑呵呵地夹了个牛筋丸,“你们九组干的活儿够大,我们心服口服——我们光顾着疏通下水道了,不过还真让我发现了全新的致幻霉菌,我最近忙着搞论文,当观众都没时间……”
这位卫生毒理学博士提到论文,两眼充满光彩。
覃乐乐更没啥可说的,作为覃家正统役尸人,此人忙着把牛筋丸一个个穿在筷子上:“看,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