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给我跪下道歉!”
这是嫌之前丢人,来找面子了。来得倒是正好,殷刃换了个姿势飘,瞧向钟成说,手里随时准备使绊子救场。
小孩踹桌子罢了。这点冲击可比和邪物作战轻得多,钟成说自动过滤这点小摇晃,持续冥思苦想,抓书的手指动都没动一下。
“说你呢张叁,脑瘫吗?聋?”少年大声嚷嚷道,又猛地踹了几脚课桌。
钟成说终于抬起头,他幽幽地看了此人一眼,紧接着站起身,又把桌子摆整齐了。
“这是学校的公共财产,踢坏要赔偿。”钟成说实事求是地提醒。
他终于把物理课本收起来,又小心取出下节课的生物课本,桌上的文具被他拾掇得格外齐整。收拾完桌面,钟成说摆正纸笔,继续思索。
挑事的少年:“……”
他的脸又慢慢涨红了:“爹妈都死了吗,没教你听人话?”
钟成说心平气和:“对,他们都死了,没教过我听人话。”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出激怒小孩的方案,并做好完全准备,严格执行。至于来挑衅的这位,把他哄回去就好。钟成说在脑子里严谨地计划道。
他这具躯体生物学上的父母——魏化先和孔苗确实早就死了,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教过他“听人话”的人是殷刃。他的回答非常友好,肯定没问题。
钟成说一个“都死了”,噎得那少年沉默十几秒。周围嗤嗤的笑声中,少年的脸越来越红。
“不愧是没爹没妈的东西,我今天还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这个爱管闲事的蠢逼。”
“刚才我没有打你,也不是我让你摔倒的。”钟成说认真而耐心地解释,“我理解你丢了面子不开心,可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你没有教训我的充足理由,这样只会显得你蛮不讲理。”
“另外,如果你很注意在班级里的形象,最好早点处理你的鼻子。如果继续不管,它会很快肿胀发紫,让你看起来更不体面。”
生怕少年纠缠,钟成说苦口婆心地摆事实讲道理。
周围的学生们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好。
“不体面啊吴哥,不体面。”“咱们吴老爷是个体面人。”“这还不赶紧体面体面——”
坐在附近的学生们围成一圈,嬉笑不止。
少年恼得脸红脖子粗,他大叫一声,一把扯住钟成说的领子。而钟成说配合地让他抓,身体保持了绝妙的平衡,还不忘用手压住崭新的生物课本,唯恐不小心把它弄掉。
确定桌面物件整齐,钟成说这才转眼看向少年,漆黑的眸子一片平和。
飘在一边的殷刃目瞪口呆。
谢天谢地,钟成说先生初中时期非常乖巧。不然以他这份与生俱来的口才,战斗能力准会过早暴露。
“我操.你妈!”少年狂怒地咆哮,一拳打向钟成说的脸,后者果然轻松闪躲,目光平和依旧。
周围学生的叫好声更响亮了。
殷刃勉强憋住笑,努力感受。
果然,那种遥远的注视感再次出现。此刻那少年的状态与其说是愤怒,倒更接近于耻辱。那窥视感却照例出现,飘飘渺渺,像是隔了层纱雾。
触发注视的似乎不仅仅是愤怒情绪,还是要多试试才行。
半步之外,那人高马大的少年还在纠缠钟成说。只是他无论怎么打,钟成说像是一条泥鳅,每次都能轻松躲过。此人偏偏不还手,侮辱性达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末了,钟成说轻轻掰开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指,将那只手推回少年胸口。
“我对你动手的话,实在不公平。不如到此为止,你记得去看看鼻子。”
“你他妈等着!你给老子等着!”少年指着钟成说鼻子骂,唾沫飞溅。他哭丧着脸摸摸鼻子,快步走出教室。
前排,罗纯蕾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小冲突。见钟成说安然无恙地坐回座位,她这才转过脸,状若无事地和其他女生说说笑笑。
“牛逼啊张哥,哥在哪里练的?”“教教行不行?”“师父师父,受徒儿一拜!”几个男学生笑着凑近。
钟成说满心都是“如何讨人厌”计划,走的还是有问即答的诚恳路线——
“真的想学习技艺,可以报班练习。如果是想日常使用,哪怕练习到极限,成年人凭借体重就能制服你们,没有太大用处。”
一众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教就不教呗,装什么装。”其中一个咕哝道,众人作鸟兽散。
虽然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不爽,四周好歹安静了。钟成说松了口气,他坐回椅子,捏着笔杆冥思苦想。
殷刃贼兮兮地伸出双手,捂住钟成说的眼睛:“钟哥,要不要我来传授你‘讨人厌’的小技巧?”
“可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讨厌,你真的有技巧吗?”钟成说由着殷刃捂眼,换了沟通对象,此人的沟通水平突然又揭棺而起了。
“有啊,不过只有你适用。”千年鬼王收回爪子,揉着脸皮。
钟成说瞬间拿好纸笔,做出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咱爸妈肯定教了你许多道理,对吧?你记住那些话,什么都不用想,积极对待同学就可以了。”
钟成说:“……”
少年钟成说的圆眼转向殷刃,眼里多了几分迷茫:“我积极对待别人的时候,会很讨厌?”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我觉得九组的大家也不会那样想。”
殷刃直拍胸脯。
“不过这些十一二岁的小孩嘛……那可就说不定了。”
钟成说不语,他绷着一张脸,笔在他的指缝间旋来转去,残影几乎晃出一朵花。
“好的,我明白了。”再开口时,钟成说的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如果是这种计划,我也有想要拜托你的事情。”
“嗯?”
“我需要班上同学的不良行为名单。”
……
“四班的大胸婆总出去跟老男人开房,他们班都传遍了,我亲眼见她上男人的车。”
“哎哟,我也听说过,四班的人说她特别那个,懂的都懂……”
“我得去问问,哥这么帅,说不定能搞定她呢——”
课间,一堆男生凑在一起,悄悄摸摸地摸出黄书,嘴里嬉笑着八卦。只是一页杂志还没翻过去,狭小的空间里又多了张脸。
“在确定事实之前,最好不要传播这种侮辱性言论,会让当事人产生困扰。”
钟成说严肃表示。
“初中走读,更大的可能性是父亲或其他长辈接送。和十四岁以下女性发生关系是犯罪,不是轻巧的玩笑话。”
“……操!你干嘛!”几个学生脸色发青,手忙脚乱地塞着黄色杂志。
钟成说的视线平和依旧,语气还是很诚恳:“青春期身体发育、对异性感兴趣都是正常现象,并不可耻,各位可以考虑更加正规的性教育栏目。”
严格来说,钟成说的语气并没有自上而下的批判或义正辞严地指责。只是那陈述事实的口吻,配上那张还没成熟的脸,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你有病吧!!!”他获得了一串尖叫。
钟成说波澜不惊地走远,他掏出本子,划掉其中一行:“试验继续。”
殷刃亲了亲恋人发顶:“干得好,下一个。”
……
“你太过分了!”
一个长相尖刻的女生拍打钟成说的桌子,目光牢牢跟着他手里的笔。
“这是限量版周边,你知道多珍贵吗?你根本不是○○家的粉,我一眼就知道!你用得也不对,用法太粗暴了,连笔壳笔贴都不买,配的笔芯也是便宜货!……你下次再这么用,我给你弄断了丢掉!”
钟成说淡定的转动那根印着某作品角色的中性笔。
“我们不熟,而你的规矩都是你自己定下的,我没有了解过,也没有兴趣了解。”
钟成说客观叙述。
“我花钱买下它,它是我的私人财产。只要我将它用作正当用途,那么怎么用是我的自由。同学,它只是一支笔。”
“……跟你说不通!你什么都不懂!”女生气得面目通红,“你就说你还用不用?”
“用,并且会一直带着。”
等那女生气呼呼地跑远,钟成说用那支笔,又在本子上划掉一个名字。
“现在的小孩厉害啊,确实比我那个时候复杂。”殷刃双臂扒在钟成说头顶,咕咕哝哝地感慨,“当年我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开心得不得了……”
“窥视感?”钟成说摸摸垂到颊边的长发。
“有的。”作为一只勤勤恳恳的背后灵,殷刃抱紧钟成说的脖子。
……
“这是我表哥给我买的鞋,他初中毕业就不念了,现在做生意,一年几百万呢!”
“我也觉得,外面都说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咱们念书念个屁吃,不如早出去赚钱。”
“就是就是……”
“初中毕业获得富足生活的概率是5%,得到好文凭后获得富足生活的概率是50%,哪怕只是这样的提升,个人认为也很有价值。”
钟成说在桌边急刹,悠然加入讨论。
……
晚自习小测,某位“优等生”抬手在各个桌子间投掷纸条。
某人运纸如风,不一会儿,那些纸团全被钟成说弹到了各个角落。
“作弊是不对的。”他比着口型,很是严肃地摇头。
……
一天过去,钟成说的本子上已经划去了二十几个名字。班级上一大半的人被他惹毛过,鬼王大人对这个可怕的效率肃然起敬。
“不是每个人都会引发窥视感……现在我只能说,那些人被你刺激后反应越大,窥视感越明显。”殷刃玩着发梢,“而且室内的污染源没有明显增加,不像是有什么自主复制的法术。”
“我们可以明天再看看,样本越多,结果越准确。”
钟成说有条不紊地收拾书包,语气自信。他似乎对今天的“刺激方案”非常满意。
“张叁。”
殷刃刚想说什么,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从前排传来。
罗纯蕾背着书包,脸上笑得很甜,嘴角挤出个酒窝。她正站在张贺君桌边,手自然地扶着桌子,看起来无辜可爱。
“有时间吗?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