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诸人渐渐缓过气来,徐氏病倒在床难以起身,可再没几日就是冬至大祭。
家里才刚出事,须得比往年的祭祀办得更大更庄严,才能真的扫除阴霾。
她躺在床上吩咐儿媳:“你二婶也病着,三婶身子不好,这事就你来操办。”王氏只跟在外任为官时操办过小祭,哪里办过这样的大祭,心底有些发虚:“要不然,各房的妯娌们一起商量着办?”
徐氏也知她没底气,她想了想:“你二弟妹生产之后赶着进京,身子没养好,一个月倒有半个月身子不干净,她得好好养着,不可劳动。”
二房两个都是庶子媳妇,也都未操办过祭祀。
“要不然,就请六弟妹与我一处拿主意?”
徐氏猛咳几声,王氏赶紧替婆母拍背,抚了好一会儿,徐氏这才缓声道:“不可,你就按例来办,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六郎媳妇实在桀骜,前头才罚过她,到这会儿罚她抄写的那些一个字也没见。
六郎倒是百忙之中还来赔过礼,三房也送了些好药材来,六郎媳妇还隔一日就来探病,可除了探病问安之外,她好似把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简直是目无尊长,徐氏心里如何不气。
王氏也知关窍,她也曾私下里劝过阿宝,她甚至还说:“六弟妹若实在忙,院中可有通笔墨的丫头,凑了数来也就罢了。”
王氏原来还曾羡慕过阿宝,她自己因性子软和,很是被婆婆教导过几回,说管家不可仁懦,免得下人们见她可欺,就糊弄度日。
阿宝一个隔房的侄儿媳妇,才刚学着管事,就被婆母不停夸赞。夸她性子爽利,夸她聪明能干,什么事一看就会,一试就上手。
这回相处才知阿宝眼明心宽,明明知道请她当出头的恶人,她也护着自家姐妹。
王氏心里佩服,也愿意在中间调停,可偏偏两边都不肯低头。
裴大老爷来看妻子,王氏赶紧将没说完的话咽回去:“媳妇这就去办。”
裴大老爷等儿媳妇走了,这才道:“让你好生养病,你怎么又忙起来?什么事非急着办呢?”说着捧起药碗来,用手试了试,喂到妻子唇边。
徐氏笑着喝了口汤药:“冬至大祭,上个月就预备起来了,只是耽误了许多日子,偏我又病了,家里该好好办场祭祀的。”
裴大老爷听了点头:“虽是如此,你也不可操劳太过,这些事便让小辈去办。”
徐氏听见丈夫体恤她,靠在枕上微笑:“我知道。”
裴大老爷蹙起眉头:“你回回都说知道,又总硬撑着办事,身子哪能养得好?当年生下老大,就该好好休息,偏又……”
偏又碰上继母不慈,特意刁难她,累坏了身子。
月子里就下红不止,好容易治好了,可也再怀不上孩子了。
他们就只有一个儿子,徐氏咬牙给丈夫抬了通房,这才有了庶子,添了枝叶。
徐氏望着丈夫,他能把这些记在心里三十年,那也值了。
“那姓崔的十分难缠,帖子送了第二回了,请我过府。”裴大老爷摇摇头,“哪里是请我,是想请六郎。”
崔显身后是齐王,裴家可再不能再去趟这混水了。
“寻常人家有些田产,几个儿子还要争抢呢,何况是帝王家。”
裴大老爷是吃过继母暗亏的,打心眼里便认为齐王想争位是名不正言不顺,约束家中所有人,绝不许与姓崔的往来过密。
一切事都先以守孝为由婉拒。
夫妻二人正絮絮说
着话,小厮来报:“老爷,严公公派人来了!”
裴大老爷一怔:“确定是严公公府上送来的?”
“是!”
门上人也知这事要紧,赶紧打发人进来报信。
徐氏推一推丈夫:“你快去。”
裴玠明哪用妻子催促,已然站了起来,整肃了衣冠,急急出了院门。
将要走到正堂,又一个小厮从抄手游廊急奔过来,跑到裴大老爷身前停下。
“怎么?”裴玠明以为事情有变,“可是严公公派的人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