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顾氏看着这锦衣华服、高床暖枕,确实是睡不着觉,然心里却没一丝心,只觉得空茫。
她的女曾是凡间闻名天下的女战神,是大周第一位女将军,便是死,也成神仙,后是成那比皇帝还要尊贵的天帝。
她的子年纪轻轻便封为侯爷,手握重兵,深受靖皇的重视。
作为他们的母亲,不知有多人羡慕她,嫉妒她有这么一双好女,然也仅仅如此。外面的人羡慕她嫉妒她,却也在嘲笑她,于她这天帝之母、侯爷之母无半分尊敬,甚至只有嘲讽和不屑。
她的女的优秀与她无关,相反,他们越优秀,便越发显得她这个母亲有多么卑劣。当年的事情,如今虽再也没人在她面前提过,可却不代表这事过去。
做过的事,永远存在。
干坏事的人,自然会遭到报应。
“看到吗?这就是那位的生母。”
“看上去还挺面善的啊,你们说,她怎么就那么恶毒的换掉别人的孩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可不是嘛,人面兽心说得便是这样的人吧。”
“可惜,天帝和侯爷竟有个这样的母亲。”
“她算什么天帝的母亲啊?天帝早已不是曾经的容将军,容将军很多年前便死,已经还这份生育之恩。”
“你说得对,这样的人,怎配做天帝之母?”
“你说天帝和侯爷这般优秀的人物怎得会生在她的肚皮里?这也太膈应人,老天爷是怎么的呀。”
“依我看啊,这应该是老天爷天帝他们的考验吧。”
“你啊,有这样一个卑劣的母亲,可天帝和侯爷依然在逆境长得这般好,不加说明他们有多么优秀吗?尤其是天帝,以一女子之身成为三界之主,是这天地间最最最优秀之人!”
无人敢对顾氏说这些话,这些话,不过是她凭空臆出来的。可顾氏明白,无人当面对她说,不代表无人会这般。
他们不说,不过是因为顾忌着天帝与侯府,不是真的尊重她。
她的存在,其实只是容钰与容威的污点罢。
她得到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自然要付出代价。来,这便是她的报应。
顾氏病。
这一病,便是好几日。然,许是命硬吧,她最终还是生生撑住,竟也没死成。甚至,她还熬走丈夫,活得比丈夫还长。
身子虽病歪歪的,可就是不死,硬是熬过七十。
那时,丈夫容贵已经去世,便连子媳头发也白不。她的孙子孙女也已经长大成人,最大的孙子是已经娶孙媳。
“母亲,吃点东西吧。”
子微哑的声音在顾氏耳畔响起,很多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子再唤她一声娘。她费力的睁眼睛,看到子疲惫的脸。
是啊,他是个孝子。她这个老母亲病多久,他几乎便守多久。他也不年轻,可仍然谨守在她的病床前,从未假手他人。
熬到现在,他看上去竟是比她这个将死的老婆子的脸『色』还要难看。
顾氏心口抽痛,她张张嘴,半晌终是沙哑的说那句,“对不起。威,娘……对不起你……”
话出口的瞬间,她便清晰的看见子愣住。
随即,他却握住她的手,摇头道:“娘错,您从未对不起我。您生我养我,已是尽到作为母亲的责任。”
容威声音淡沉,无半分怨怼。
顾氏看得出来,他说的确实是他的心里话。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心头才越发沉痛。她不由睁大浑浊的眼睛,视线越过容威,朝着窗外看去,看向那片湛蓝的天空。
上面除白云,自然什么也没有。
“您对不起的人,从来不是子。”
是啊,她对不起的人何止是他。顾氏的眼睛睁得大,那一刻,她仿佛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她还风华正茂。
那时,她满心不甘。
为什么有人生下来便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有些人却不得不受尽苦楚呢?她也过那样的好日子。
可她生在农家,嫁在农家,这一生似乎都飞不出这满是污泥的地。
便连顾氏自己也不通,从来都不算胆大的她,那时,又是何处来的勇气竟敢调换将军府的孩子。
事实证明,她确实只是个怯弱卑劣的人。
她昧着良心调换孩子,又自欺欺人,怀着那微不足道的愧疚拼命的对那个她调换人生的孩子好。仿佛这样做,便消除她身上的罪孽。
所以,当真相大白后,她又一心记挂着瑄,忽视阿钰。
她自以为是自己为阿钰换来这份好前程,可却忘,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源于自己的一份私心罢。
她为得不是阿钰,只是自己的那份贪慕虚荣之心,只是她的贪恋罢。
她对不起信任疼护她的丈夫,对不起敬爱她的子,可最对不起的却是将军府,对不起她害的两个无辜孩子。
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孩子,却因为她的一己之私,受无数的苦。
是她,毁她们的人生。
“阿钰,瑄……”顾氏呢喃着这两个名字,眼里浑浊的光终是缓缓黯淡下去。靠着最近的容威终是听见床上老人最后呢喃的那三个字。
“我错。”
可这句话,到底来得太迟。
该听的人早已离。
如今,或许,也不听。
天庭上,端坐在上的容钰与刚受封、正式领司职的魏瑄目光皆是一滞,须臾,缓缓闭闭眼。再睁眼时,眼里皆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