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澄音嘴角含笑瞥了他一眼,轻声道:“贫道如今是八品,却能杀九品。”
宋大佛爷艰难咽了口唾沫,退后两步紧贴着墙壁,闭上眼默然不语,不听不看,不说话。
想来是从黑虎身上赢了些银子,又见这头凶兽的确像一战成名的镇国公所说没有伤人的意思,摇骰盅的庄家伙计嗓门逐渐大了些,一众不敢离去的赌客现在是不愿意离去,等以后老了把今日难以置信的经历说给儿孙听,摇着扇子说老夫曾跟一头能比拟五境高人的黑虎有同桌耍钱的交情,听起来多威风。
陈无双神识随意一扫,没在楼下发现先前那一男一女两名修士,浑不在意地缓步迈上三楼,在插着一柄断剑的房门前略一停顿,里面那人是个知情识趣的,要是少年出来见不着门上的断剑,接下来的相处恐怕就不会太愉快,按江湖上的规矩,这就算是空相老和尚所说的唾面自干了。
如意坊三楼上的房间比二楼少
了几间,每一间都是房门紧闭,神识透不进去也听不见任何动静,用嘴里狗尾巴草的长茎,在那柄断剑的剑柄上打了个不太好看的结,穗头朝下,摇摇晃晃的垂着,歪着头的少年连门都懒得敲一下,随意就伸手推开了这扇连宋大佛爷轻易都不敢走到近前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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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是里外两间的布局,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混杂着老山檀香和茶香的浓郁味道,陈无双皱眉揉了揉鼻子,显然对这种香得有些熏人的味道不太喜欢,挥袖掩上身后的房门,感知到屋子里间的床榻上盘腿坐着一个须发皆黑驻颜有术的修士,从其身上逸散出来的气息判断是五境高人无疑,只是在他出手之前拿不准是九品还是十品。
里外两间屋子里的摆设都挺简单,外间一张圆桌上摆着一套不值钱的粗瓷茶具,角落里却墩着四尺余高一尊镶嵌着琳琅满目珠玉的鎏金香炉,里面插着一支足有大拇指粗细的老山檀香,倒让陈无双一时之间很是错愕,分不清这间屋子的主人到底是清心寡欲还是贪恋富贵,老山檀本就是名贵香料,点燃后散发出来的味道有清心宁神之功效,上品价格极为高昂,有“寸香寸金”的说法,饶是一贯花钱如流水的司天监嫡传弟子,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粗的老山檀,少见之物价格倒不好估量。
屋子里间除了一张床榻之外就没有多余的摆设,墙上一字排开悬挂着十一柄连鞘长剑,最后一柄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显得有些多余,心思敏捷的陈无双顿时就想通了其中缘故,看来原本是挂着十二柄剑才对,自己一式剑十七折了那男子修士的佩剑,于是墙上的剑就只好少了一柄。
那位高人呼出一口浊气,伸腿趿拉着一双黑缎子面的千层底布鞋走到外间桌前坐下,招呼着无礼闯进房间的陈无双落座,仔细打量几眼这位相貌生得尤为俊朗的少年,只是在看到他衣裳上绣着的团龙才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耳闻跟目睹毕竟是两码事,虽说早就听闻司天监的嫡传弟子仅有十六七岁,可真见着这么个区区年纪就修成四境七品的修士,还是难免心中讶然。
江湖上或许会有不少人以为,陈无双的修为是司天监不惜血本拿珍惜丹药挥金如土喂出来的,这都是想当然的混账说法,虔诚修剑一生且踏足五境的高人很清楚,即便是传说中不该是世间所有之物的离恨仙丹,也不一定有这种效力,丹药是可以堆积修为,但陈无双一招断了自家六位修为弟子佩剑的本事做不得假,且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就能清晰感知到其经脉内真气磅礴无比,是实打实的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境界,天下人都小看这少年。
趿拉着布鞋的高人伸手摸了摸茶壶温度,而后提壶斟出两碗颜色深重的茶汤,笑道:“适才惊鸿一瞥,老夫冒昧,可否看看逢春公的焦骨牡丹?”
有苏慕仙的黑虎在楼下,陈无双就有安之若素面对这位敌友难辨五境修士的底气,右手从腰间玉佩上一抹,大咧咧将剑脊上一条笔直黑线的天品长剑放在桌上,“有何不可。”
修剑之人自然爱剑,既是想看看两百年前斩杀仙人的名剑,也是想瞻仰逢春公之绝代风华,那修士没有立刻就拿起来看,而是弯腰提上双脚布鞋,站起身来退后两步,郑重整了整身上衣衫,朝桌上的焦骨牡丹低头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用刚倒出来的茶水轮换着冲了冲双手,又转身回里间找了条手巾擦干净,这才重新坐在桌前,缓缓抽出剑鞘认真端详。
陈无双脸上有了一抹笑意,那人看剑,少年便用神识打量他,约莫花甲年纪,头上没有一根白发脸上也只有眼角处有几道浅浅皱纹,蓄着垂到锁骨处不长不短的胡须,两道眉毛既浓且直,称得上是相貌堂堂一身正气,衣裳穿的很朴素,就是一袭深灰色的儒生长衫,腰间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
翻来覆去看了半柱香时间,那人才将焦骨牡丹栖鞘还
给陈无双,由衷赞了句:“好剑!”
且不论接下来要说什么,江湖上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或许是因为他对待逢春公这柄焦骨牡丹的尊敬,让陈无双产生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好感,言语间就客气了不少,“敢问先生名讳?”
没想到那人怔了一怔,似乎是以为陈无双早该猜到了他的来历才对。
“老夫燕州守拙剑庐,淬火匠人丁寻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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