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在此小住十日?”对这位脱去蟒袍的老公爷而言,黑铁山崖毕竟还是个江湖修士门派,眼下大周江山跟天下百姓所面临的当务之急,是这道城墙能不能挡住漠北妖族的攻势,怕就怕十日之后出现的那个人,会是在苦寒之地引发天地呼应的十二品修士,如果苏慕仙肯坐镇,或许还有转机。
这话一出口,大帐里除了陈无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青衫老者,先不说苏慕仙能应对黑铁山崖的五境高人,单说那头能对妖族杂碎造成极大威慑的黑虎,就足以让城墙上的守军减轻不少压力,所以陈无双一人一剑再次换来十天喘息时间之后,苏慕仙的态度和决定至关重要。
没等苏慕仙答应或是拒绝,陈无双突然语出惊人,沉声道:“苏前辈,我怀疑阎罗殿大学士说十日之后会来此的那人,或许就是年前跟越秀任平生前后脚晋升十二品境界的···黑铁山崖掌门。”
其实苏慕仙早就有了这种猜测,不知是不是从黑铁山崖这该死的四个字上,又想到惨死在云州的花千川跟沈廷越,青衫老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起身怅然道:“苏某一生行事全凭喜好,到头来匆匆数十载,世上可称至亲晚辈的只有辞云跟无双两人···这十天功夫,墨莉便跟着老夫挑个僻静地方修习剑十七,还有两套剑法,权当日后你与无双成婚的贺礼,嫌不嫌弃?”
墨莉慌忙起身,郑重半蹲身子行礼,“前辈厚爱,墨莉愧不敢受。“
青衫老者摆摆手,瞥了眼笑成一朵花的陈无双,“老夫做人总得一碗水端平,不可厚此薄彼亏待了辞云,那柄随身多年的惊鸿剑已经送了你,帐外的黑虎就别惦记着了,以后是要留给辞云的。”
陈无双这才起身道谢,笑道:“辞云与我情同手足生死之交,却邪剑他都舍得给我,您老不怕这头黑虎最后还是落入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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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仙没好气哼了声,交代墨莉明日一早在这顶大帐门前等他,而后掀开门帘不知往何处去了,黑虎倒没跟着,站起身来看了主人有些落寞的背影一眼,还是趴在门外眯着眼打盹,也不管壮着胆子凑到近处的大寒,怀里正捧着连馒头带果子七八样吃食想着讨好它。
剑仙一走,大帐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陈伯庸忙招呼驻仙山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位八品剑修入座,立春把大铁壶举在烧得正旺的篝火上,等茶汤一沸就给众人各自续水,邓思勉咂摸着嘴,由衷赞道:“嘿,苏前辈真威风。”
陈无双撇撇嘴,不服气道:“怎么着,邓大哥觉得公子爷一人一剑如入无人之境,万军阵中直取三名妖族性命,这不威风?”
邓思勉哈哈大笑,站起来拍了两下少年肩膀后,恍然看清他身上穿的是蟒袍,登即尴尬住了手,从五品的营官在世袭罔替一等镇国公、司天监观星楼主面前算个什么,忙道:“镇国公自然也威风,末将纵然有胆量,或许勉强能以重伤代价斩杀其中一个杂碎,要说连杀三个,那是万万不能。”
陈无双摇头笑了声,打趣道:“邓大哥这话说得太生分了些,是因为这身描龙画虎的衣裳就不认兄弟了?”邓思勉连声大笑,再次伸手去拍少年肩膀,不知不觉就加重了几分力度。
卸去陈家与大周国朝同龄的满身荣耀之后,已显老态的陈伯庸五官无处不沧桑,低下头张开双手凑着篝火取暖,更像是一个没攒下家业给儿孙娶媳妇而有些愧疚的平常老头儿,似乎猜到少年站起身来不再坐下是准备去哪里,也不顾还有驻仙山的外人在大帐等着商议十天之后的对策,缓缓低声道:“是想去看看谷雨?”
年轻镇国公点头,朝账内众人拱拱手就要转身离开,却听陈伯庸说了声且慢,疑惑回头,墨莉就看见坐在篝火旁的老公爷双手中多了一张棋盘,棋盘跟大周常见的制式不同,仅有纵横各十七道而已
。
棋盘的一条边上,刻着深深十一道指甲划出来的痕迹。
立春的脸庞因咬着牙而显得方正坚毅,双拳攥得咔咔作响。
先是眼角抽搐的邓思勉沉默下来肃然起敬,而后大帐里仅剩下陈伯庸还坐在原地。
每一道划痕,都有一个该被记住很久的名字。
被篝火炙烤得有些燥热的大帐里,墨莉轻柔伸手替少年抚平蟒袍上的褶皱,那个曾被南疆玄蟒追的落荒而逃却始终不肯让侍女舍命断后的公子爷,那个不惜耗费真气也要舍了青冥剑诀而用听风四十三式斩杀妖族为侍女出一口恶气的公子爷。
满面泪水,嘴角有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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