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那柄被司天监极为看重、越秀剑阁势在必得的古剑,陈仲平似乎更心疼徒儿牛嚼牡丹一样喝进嘴里还不夸赞半句的百花酿,气道:“这是百花酿!你这般喝法委实是天底下第一败家玩意儿。老夫这些天刚刚想通,把你领到路上来,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自此不愿接任观星楼主,要去孤舟岛当个上门女婿,你师伯那里我去替你分说。老夫早说过,只要你自己看着顺眼,便是从剑山上挑根烧火棍子回来,陈家也没人怪你。”
陈无双沉默了一阵,扬手举着杯子笑道:“刚才没咂摸出味道来,我都肯把黄莺儿让与你了,别抠抠搜搜的,再倒一杯好好尝尝。师父啊,你这拿话激人的本事可不怎么样,剑山上的藏剑只能采一柄,墨莉跟观星楼主的位子又不是只能选择其一,我不接司天监,难不成你准备老树开花去找黄莺儿再生一个?这么不要脸的话,我说出来都替你害臊。”
心里确实有些忐忑难安的十一品剑修一听这话,忙不迭满脸堆笑捧着酒坛又倒了一杯酒,“你小子算是个有良心的,没打算做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账事。琢磨琢磨,镇国公爷、观星楼主这个八个字,不比你那狗屁不通的少年剑仙一等风流听着威风?在九蟒四爪团龙蟒袍面前,朝堂穿紫连个不响不臭的屁都算不上,有了这等显赫身份,去孤舟岛提亲也脸上有光。”
陈无双轻声一笑,突然问道:“辞云比我先出来,见没见着他?”陈仲平一拍脑门,问道:“那小子手里拿的该不会真是却邪剑?他出来说了两句话,就有个黄裙子少女紧跟着出来,二人是朝着越秀剑阁方向去了,不久就有几道剑光追上去了,气息应是驻仙山的修士,老夫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没去管他,这么说来···”
少年眉头一皱,“驻仙山的修士?”陈仲平点点头,“气息不弱,应是几个在外面等着接应自家弟子的四境剑修。你们在剑山里跟驻仙山的人又起了冲突?”
按理说,驻仙山的人不该有这般反应才对,不靠谱的老头之所以没有多想,是因为一来却邪剑到底是什么样子没人见过,再者沈辞云毕竟是孤舟岛弟子,就算再想得到那柄剑,驻仙山的人总不能出手明抢;至于其三,等在外面的人也不应该知道剑山里面发生的事情。
陈无双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兴许那几个四境修士是想去问问自家弟子在剑山里面的情况,便摇头道:“没跟驻仙山起冲突,倒跟江州的道士们结下梁子了,先不管这些。师父,你来是催我尽快回京都?”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黑铁山崖的邪修恨得牙根痒痒,也不敢轻易在越秀剑阁眼皮子底下行凶,鹰潭山孙澄音在吴北河死后就放弃了杀他的想法,陈仲平此来倒有些画蛇添足了。
瓷杯还拿在少年手里,司天监第一高手只好捧着坛子喝了一口,抬眼望向剑山主峰之南,道:“老夫出京本是要去找苏慕仙,结果那自负聪明的老匹夫被人用天一净水的线索调虎离山,引着去了凉州,跟在他屁股后面追来追去到底是没见着一面。剑山阵法溃败的消息如今是个修士就知道,你师伯放心不下,让我来这里守着,听常老头说花扶疏还活着?傻啦吧唧在南疆呆了二十五年,反倒因祸得福进了五境,他若是跟老夫一条心,凭我们两柄剑总能挡住凶兽几天。谷雨不能跟你一同回京了,等她出来,司天监另有交代,你路上小心些,能早一日回京就早一日,你师伯他···”
以往十年里陈仲平跟自家徒儿说话,从来没有吞吞吐吐过,陈无双知道的事情越多,他反而有些话不好直接说不口了,顿了一顿,落寞道:“陈家受大周正统庇佑,得以衣食无忧专研玄门正法,但有所得,总要鞠躬尽瘁替天子照看照看天下百姓才是。镇国公府也好,观星楼也罢,毁了无妨,司天监护佑人间之志,仙人亦不可夺。老夫不会怪你没拿回来却邪剑,你也莫怪陈家把担子压在你肩上,食
君之禄忠君之忧的道理不用多说,你师伯他命数将尽,于国无愧,唯独对你是有些歉疚的。”
陈无双讶然失色,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陈伯庸命数将尽,少年多半会一笑了之,笑人无、恨人有的鼠辈不少,多的是盼着观星楼倒塌下来的,可陈仲平这番话决计连半个字都不会假,“怎会如此?五境修士不受三千灾病,师伯比空相和尚还年轻几岁,怎么会命数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