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烧地很快,眼看不多时就只剩下一半长短,陈无双还在思索的时候,驻仙山终于沉不住气先站了出来,“老夫驻仙山程云逸,愿出黄金万两。”苍老的声音如同闷雷一样顿时压住了场中闹哄哄的气氛,许奉脸上笑意一闪而逝。
平心而论,胭脂剑这样的神兵宝剑放在何时都不可能以金银来衡量价值,驻仙山出的这个价甚至比之前不少散修报出来的宝物远远低了不少。陈无双嘴角噙起一丝淡淡冷笑来,“明知康乐侯是准备用这把剑交好各大修士势力,这价出的也忒不要脸面了些。”
程云逸是驻仙山成名已久的人物,境界虽停滞在四境八品多年,但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准随时就能迈出最关键的那一步晋升五境,所以在门派里说话分量不低。而且,程家兄弟二人是一起拜入驻仙山门下修行,他的长兄程云鹤,就是十年前率领弟子前往云州百花山庄找花千川兴师问罪的人,可惜给花家满门陪了葬,莫名其妙死在百花山庄门外,被大火波及,尸身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那桩震动了整个大周的悬案,司天监、驻仙山、白马禅寺以及昆仑苏慕仙这些年来一直在查,却始终没有半点头绪,也是因为这样,痛失至亲的程云逸才乱了心境,始终难以踏入五境九品修为。
陈无双眼下并不关心百花山庄,更不太在乎程云逸,既然看透了康乐侯要交好修士门派的心思,就算一时之间想不出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也不能让他如愿,“谷雨,出价三万两黄金,就打司天监的旗号。”
谷雨稍微犹豫了一下,本想阻止自家主子这种近乎胡闹的举动,转念却又想到陈叔愚信上的那句“尽管放手施为”来,还是开口以真气聚声道:“司天监嫡传弟子陈无双,出价黄金三万两。”
侍女话音刚落,陈无双就感觉到瞬间有成百上千道灵识朝自己而来,坐在旁边桌上的刘掌柜等三人更是惊得险些摔倒在甲板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少年施施然站起身来,大大方方走到船头朝楼船上的许奉拱了拱手,随后表情淡然地负手而立,微仰着头,任由湖面上清风吹动衣角。
白马禅寺众僧所在的花船上,空法老和尚捻着串珠的手指停下来,睁开眼含笑望着不远处玉树临风的潇洒白衣少年郎,身形一动,再出现时就已经盘坐在谷雨之后。陈无双心有所感,诧异地回头面向谷雨,侍女没有说话,反倒是老和尚开了口,“老僧别无他意,愿替小施主镇镇场面。”
陈无双花船上的动静瞒不过在场修士,各自都是窃窃私语,连许奉也没敢贸然言语。陈家虽然是传承有序的修士世家,但司天监却不是修士门派,而是大周王朝所设立的特殊府衙,因此名义上尽管负责监察天下修士,其实只要不是为祸世间、谋逆作乱,陈伯庸也好、陈仲平也好基本不会轻易插手。
在康乐侯爷的计划里,司天监绝不是可以拉拢交好的对象,陈无双挑明身份公然出价,倒是打了许奉个措手不及,更让前来参加官卖的诸多修士犯起了嘀咕。空法神僧明显是去护着看起来毫无修为在身的少年,白马禅寺的动作把湖水搅得浑浊不堪,先前出价黄金万两的驻仙山长老程云逸也沉默下来,暗地里揣测当朝国师跟镇国公爷两个老于世故的五境高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程云逸开口出价后变得安静了不少的湖面上,此时却好像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大片遮天蔽日的蝗虫,无数修士的低声交谈汇聚成持续不断的嗡嗡声,风吹不散
。头顶上许奉施法聚起的厚重云层也好像压得更低,谷雨竟然有些天不盈尺的古怪感觉,不由一把握住长剑站起身来走到少年背后,给了他一点依靠。
楼船上四境八品的黑衣老者挥手灭了还剩三分之一多的线香,没等旁人惊呼,又点上一根手指粗细、一尺长短的香,意思很明显,要延长胭脂剑竞价的时间。陈无双无所谓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留给刘掌柜三人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他···他是司天监嫡传弟子···”回春堂的吕掌柜颤抖着双手,不可思议地看着昨日还跟自己一起喝花酒的陈公子,只说完这一句就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