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道彰望着倒酒的小妹,笑道:“这可是父亲自酿的葡萄酒,平日里是喝不着的,离人还不谢谢李家哥哥!”
侯夫人会心一笑,心想平日不多言不多语,却也知道爹娘的心思,这个儿子也算没白养。
笑饮杯中酒,侯夫人夹起薄薄一片鱼肉,放到李太平碗里,感叹道:“当年哥哥嫂嫂就喜欢吃我做的鱼脍,鱼脍蘸料配上葡萄酒,每次都要吃个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长得真像大哥,不过眉眼还是像嫂嫂一些,你说呢文远?”
侯文远笑道:“还是像大哥的地方多些!”
爹娘在李太平脑海中便如一张白纸,所以他很喜欢听叔婶提起父母的过往,那样他便可慢慢在那白纸上,一点点描绘出爹娘的样子。
“叔父、婶娘,可知我爹娘是如何认识的?”
侯文远见这个侄子对爹娘的过往很感兴趣,不由很是欣慰,只见其自斟自饮,慢慢讲起那段青春往事……
大乾朝的武将,大都是存粹的武夫,大字认不得几个,可开平三年,大兴城有两名文武全才的青年人横空出世。
年轻人意气风发,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凭手中三尺青锋一扫军中武将,凭胸中文采与众文官大论国家之兴衰。
正值盛年的弘道帝,一眼便相中了两个年轻人,二人官路自此一路坦途,直达兵部侍郎。
可也正因弘道帝赏识,这二人在朝中得罪了许多人,树敌无数,否则也不会酿出之后的人间惨剧。
当然侯文远不会把李国泰的一生,当着女儿的面说与李太平听,只是捡了些当年文武争艳的盛况,有选择性的述说一番。
一顿家宴,李太平脑中爹娘的形象逐渐饱满,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当明月高悬,侯文远起身笑道:“我与太平和道彰出去走走,这里便交给你们娘俩了!”
三人步下文武阁,侯文远也不多说,沿着小路一直走到府邸东北角,只见隔着两家的高大院墙下,开了一扇月亮门,只不过此时月亮门上锁着一把同心锁。
侯文远走到门前,打怀中取出钥匙,回头笑道:“道彰小的时候这里是没有锁的,他经常会两家乱串,特别是到了晚饭的时候,只要哪家吃食和胃口,便会要在哪家吃,我说了无数回,他都不肯听!”
侯道彰低头苦笑道:“大娘做得油糕比阿娘做得好,是不能怪我嘴馋的!”
李国泰出事前,侯道彰已然是八九岁的大男孩了,很多事他是记在心里的,只不过这些年从未提起而已。
月亮门的红漆是新刷过的,门后的院子也整理的干干净净,见不得杂草落叶……
“我和你婶娘都有钥匙,闲来无事便会过来打扫打扫,虽然人不在了,可情谊还在,是见不得这里破败下去的!”
侯文远一路走,一路指着那些废弃的屋子,说着那些屋子里曾经的人和事。
李太平逐渐知道,这个院子里曾经住着几十口子人,而他的爹娘从未把那些下人当作奴仆,待他
们便如兄弟姐妹一样。
侯文远领着李太平来到后宅偏院,推开一扇房门,回头说道:“去给你爹娘上柱香吧!”
当李太平上过香磕过头,侯文远才继续说道:“血涂大案的卷宗你没必要看了,我和道彰还有你师傅查了十几年,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整个案子只有一条线索,而这个线索当年便断了。”
血涂大案关键人物只有一个,就是嫂嫂从周家带来的贴身丫鬟绿竹。绿竹当年诬告大哥谋反,当今圣上命三司会审,并在大哥家里翻出与铁摩勒大巫往来的密信,当中涉及了很多军政机密。
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足以定大哥的罪,可铁摩勒常驻大兴城的使者,却跑到圣上那里喊冤,说这些信笺不过是两国友谊的见证,并未涉及军政机密。而那使者为了证明清白,竟然一头撞死在含元殿的梁柱上。
圣上一怒之下,便一手制造了血涂大案,而绿竹则在事后上吊自尽。我看过绿竹的遗书,里面提到很多过去的事,并且绿竹还模仿你父亲的笔记,留下一段与大巫往来的信息,所以我知道绿竹并非他杀,而是在谢罪。
绿竹以死谢罪的消息,连同那封遗书,也不知被什么人泄露出去,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三司会审审成冤案,圣上更是错杀忠良。可人已然杀了,这个错圣上是不会认的,而圣上为了平息风波,以诛杀叛贼余孽为名,在大兴城展开了一场大清洗,凡是提及“李国泰”三字者,皆以叛贼余孽论罪。
“当年还在襁褓中的你,被老道士救走,叔父便熄了与圣上死磕的决心,这些年一直隐忍,就是希望帮你夺回失去的一切,帮我那哥嫂洗去冤屈!”
提及那段风雨飘摇的时期,侯文远不由得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