呶呶虽然年幼懵懂,但是似乎被袁玉堂与陈长生的肃穆所感染,一时间想到了阿爷下葬时的情景,悲从心来,哭嚎着道:
“师公~呶呶会很乖的,您一路走好!”
最后到了三个新加入的仙家,他们用最郑重的礼仪,齐声道:
“老掌门一路走好,我等会全力辅助掌门真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自此,这场葬礼方算尘埃落定。
除了让邋遢老道落叶归根外,袁玉堂近期还有一个事情需要操心的。
那就是授箓入籍。
但凡是道家子弟,务必要经历过授箓入籍才算正式身份,否则不受道家气运庇护,也不受官方朝廷承认,只能以在野居士的名义行走江湖。
道家传承中有传度和授箓之分,传度顾名思义就是师门传承,由师傅引入门,经传度后就有了师承、道名、字辈。
可惜景山宗上一代门人几乎死绝,所以无论如何袁玉堂都不能获得传度,只能从授箓来获得真正的道士资格。
而授箓则是比传度更严格更庄重,需要在传度基础上由当地魁首宗门与官方联合证明方算名正言顺。
且法箓乃是道士应持之典,只有授过箓后,才能召唤箓上神兵将吏护法显灵。未授箓者,行法不灵,吏兵远身,如强行施法,不但不灵,且自身反遭天谴。
虽然袁玉堂有古书《天罡秘术》的气运加持,不管入不入籍也自成一派,但若想真正继承景山宗,他就必须要授箓入籍。
所以在邋遢老道下葬的第二天,他就独自动身离开,前往绍州拜访专门管辖术士的祠部官员和绍州魁首的天仙派。
尽管他很讨厌客套应酬,但是为了完成邋遢老道最后的遗愿,他不得不违心一回。
在袁玉堂离开的那一夜里,陈长生做了一个怪梦。
在梦里,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间四面漏风的破茅屋里。
那时候的母亲还没患重病瘫痪在床。
好似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还算年前的母亲在门口坐着等他外出挑水回来。
“长生呐,等会有人过来接阿娘走,你拿钱去巷口割点肉,阿娘要亲自为你做顿好吃的,咱娘俩好好吃一顿,阿娘要吃饱吃好再走。”
回到幼年时的陈长生懵懵懂懂,好像听不懂阿娘的言外之音,非常开心地跑回屋头从几个破瓦罐底下摸出几枚铜钱,然后蹦蹦跳跳地去巷口张屠夫那买肉。
肉买好了,陈长生又买了一把葱,两块新鲜豆腐,一条刚抓上来的肥鱼然后回家生火做饭。
自幼失牯的陈长生对于做饭并不陌生,搬来小板凳踮着脚就开开心心地把切好洗净的肉片热油下锅。
滋啦一声,肥瘦相宜的肉片被滚油一下子激发了香味,霎时间清贫的家中烟火味十足。
阿娘就这样笑盈盈地望着小长生上蹿下跳地忙碌,眼眸中既欣慰又不舍。
很快三菜一汤对于陈长生母子来说算是丰盛大餐的美食就端上桌了。
阿娘虽然嘴上说自己要吃饱吃好,但是几乎所有好吃的她都下意识往陈长生碗里夹,嘴里不停都唠叨着陈年往事,似乎想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因为很久没有与母亲同桌就餐,陈长生原本还很开心,只是吃着吃着莫名心痛,没由来地心痛,突然情绪崩溃地哇哇大哭。
阿娘慈祥一笑,起身过去抱着陈长生,如同小时候哄他般,紧紧抱着他哄道,“小长生莫哭,阿娘要
走了,以后小长生一定要坚强,知道吗?”
“哇哇哇,阿娘,长生不要您走,求求您不要抛下长生哇~”陈长生哭得撕心裂肺。
阿娘只是一直笑,明明笑得很开心,但是却泪流满面。
突然阿娘定定定望着门外,回头忍着泪笑得,“他们快要来了,小长生帮阿娘再梳一次头吧。”
陈长生心如刀割,却坚强地含泪点头,趔趄跑去拿过缺了一些梳齿的木梳,爬上桌子乖巧地帮阿娘梳头。
阿娘背对着陈长生,嘴里依旧不停地唠叨着,“小长生真乖,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阿娘这辈子算值得了……以后要乖乖听话,努力学习仙术,争取飞升成仙,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脱离苦海,知晓伐?”
陈长生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讷讷地点头。
很快头梳好了,阿娘回头展颜一笑,眼含眷恋地笑道,“这辈子算阿娘对不住你,如果还有下辈子,阿娘还要做你的娘。”
陈长生泣不成声道,“呜呜呜,下辈子,长生还做阿娘的儿……”
阿娘慈爱地摸了摸陈长生的头顶,微笑道,“他们来了,阿娘要走了,你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伐~”
陈长生心里一惊,刚准备说话,就猛地从梦里惊醒,旋即不管不顾地冲出房间往山下跑。
等他来到山脚下时,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人似乎早有预料般等在官道旁,身后还停着一辆缟素飘荡的白色马车。
白色代表着丧事,用白色马车运送之物,必定是殃事临门。
陈长生定定地望着那辆白色马车,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割走一样,瞬间泪崩当场。
中年人幽幽一叹,来到陈长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涩声道,“老夫黄七僳,辜负了袁掌门的期盼,没能把你娘安全带来……老人家是昨天夜里走的,很安详,只是一直望着景山方向,想必是挂念着你……”
“……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吧,节哀顺变……”
半响后,一声凄厉的悲鸣冲天而起。
“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