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读书,先生失不失望,父母满不满意,都不太重要吧,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读书自己要明白自己应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要去做一个怎么样的人,就像是夫子说的那句话,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孩童捏了捏衣角,有些不太敢抬头去看眼前的书生。
魏序看着他,神情复杂。
不等魏序说话,孩童突然想起些什么,脸色骤然变得有些慌张,他连忙朝着魏序行礼,说道:“先生,我家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一步了……”
行过礼,不等魏序回复什么,孩童有些慌张地朝着远处跑去,只有一个背影留下。
看着这孩童背影,魏序喃喃道:“可为吾师。”
……
……
魏序回过神来之后,那孩童便早已经不见踪影,不等他转头,一道声音便在他身侧响起,来人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大冬天穿了一身灰色棉袍,看着有些破旧,应该还是穿了好些年才是。
“魏先生倒是好兴致,和一稚子便能闲谈如此之久,到底是受了院长影响。”
书院这些年的院风其实和之前比起来,当真是有不同景象,原本的书院,作为天下读书人的圣地,此地夫子自然学问上佳,只是刻板守礼,像是一棵老树,可等到当今院长接掌书院之后,便好似这棵老树发新芽,有了不少新意。
书院上下,如今依旧学问不减,只是好似举手投足之间,都没了陈旧之意。
魏序转头看向这个中年男人,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想了片刻之后,这才缓慢开口说道:“你们太过着急。”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说道:“有些人等了好些年,便觉得最后几日就再等等又何妨,可有些人却觉得我都等了好些年,如今怎么还要再等?”
魏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平淡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你们是要吃整个天下,一着急,便不管不顾,这样不好。”
中年男人微笑道:“魏先生何必担心,如今事情已经开弓,哪里来的回头箭?况且我无比相信事情就定然会依着我们的想法去发展。”
魏序摇摇头,淡然道:“我要再看看。”
听着这话,中年男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你们等不了,但实际上还是要等,所以我再看看,也不算是耽误你们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其实不选才是最好的局面,真要把书院和老师牵扯进来,他如何去做,你们难道能拉得住?”
魏序看向中年男人,眼中的意思很是明确。
“像是院长这样的大才,只怕是轻易不会踏入局中。”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轻声感慨道:“不过像是院长这样的人,若是有可能,我们还真不愿意和他交恶。”
魏序依旧沉默,其实还是等着眼前中年男人自己的判断。
中年男人眼见魏序不说话,皱眉道:“魏先生不能影响书院,难道魏氏也不可影响?”
魏序看着他,反问道:“你难道觉得魏氏便没有书院复杂?”
一座王朝,其实往往传承时间最短的,是那所谓的皇族,而除去皇族之外,不管是那些传承数百年上千年的高门大族也好,还是这座传承千年的书院也好,其实复杂程度,都要远超皇室。
中年男人有些怒意,“你们这些高门大族,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就是差那一些决
心,不然这天下,你们坐不得?!”
魏序没说话,眼中情绪倒是很明显。
对于那些高门大族来说,做皇帝,有什么意思?
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这世上的王朝,可曾有一个,能历经百世而不变的?
可这世上的高门大户,千世之家,却不算太难。
……
……
入夜,夜幕深沉之时,神都又迎来一场大雪,之前积雪未消,其实雪一直没停,如今雪势渐大,神都覆盖于白雪之下。
谢氏那边,大门前的屋檐下,灯笼悬挂,里面微弱灯火倒映在白雪之上,倒是比平常时候,会多出些光芒,但到底还是很难将天地一片都照亮。
今夜是谢氏一月一度的小聚,更何况临近年关,自然而然地便人多了些,谢氏各房都早早收了手头的事情,赶赴谢氏,就为了这一场小聚。
一如往常,老祖宗还是没在这场小聚上露面,故而这一场小聚,吸引目光最多的,还是寻常时候,最受瞩目的长房,不过这些年二房渐渐崛起,也让人不得不重视。
一张大圆桌上,能够坐上来的,无一不是谢氏的重要人物,但推杯换盏之间,个人情绪又是不同,就在席间,有管事来到一少女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少女便自顾自起身,朝着远处谢氏深处走去,原本看似没有理会少女的那些大人物,此刻其实都纷纷转头,看向那边,眼神之中,情绪不同。
对于那个来自于白鹿谢氏的少女,很多人从最开始的根本不看好,到后来不得不表示喜爱,以及到如今的忌惮,都在情理之中,看着少女离去,不知道多少人此刻都在想着相同的事情。
谢南渡独自一人朝着谢氏深处走去,这条路倒不是第一次走了,只是到了如今,也依旧觉得不喜欢。
管事不知道何时退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到那谢氏祖祠前的。
那位谢氏老祖,今日坐在了那张椅子上,而原本椅子上的老人,则是没见到。
谢氏老祖宗看向这个安静得像是一朵梨花的少女,眼中有些赞赏,开门见山说道:“你那位魏师兄最近有些不安分。”
神都太大,秘密太多,但对于谢氏这样的存在来说,大多数的秘密,其实都不算是秘密。
现如今他们不知道魏序在和谁谋划什么,但至少知道魏序并没有安静待在书院。
不等谢南渡开口,谢氏老祖宗便摇头道:“这种事情,就是告诉你一声,倒也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如今神都风雨欲来,能左右这场大事的,也就几家人和一座书院,你身在谢氏又在书院,虽然此刻还轮不到你做抉择,但多看看也是好的。”
谢南渡这些日子一心修行,其实对神都局势不是太关注,但既然身处于旋涡之中,哪里又能置身事外。
谢南渡微微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问道:“老祖宗会如何选?”
谢氏老祖宗没有卖关子,直白道:“我什么都不选。”
谢南渡看向谢氏老祖的眼睛里,这才多了几分疑惑。
谢氏老祖自顾自说道:“谢氏和魏氏不同,乃是崛起于本朝,所以魏氏可以不在意天下姓陈还是姓什么,但谢氏暂时还要在意,只是如今局势扑朔迷离,所有人的选择都是在赌,赌便有风险,不管几率多大,其实都有风险,所以谢氏不上赌桌,只做看客。”
想要不出意外,不亏本,不输钱,不是学了什么高超的赌技,而是不上赌桌,只要不上赌桌,便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