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没有回答老僧的问题,而是看向黑衣僧人,笑道:“你看,他到现在都只相信自己,你怎么能说动他?”
黑衣僧人轻声道:“说不动,只能打了。”
陈朝笑了起来,“和我想的一样。”
说完这句话,那本来平静的氛围,又一次紧张起来,但这一切,起始于陈朝脚下的门槛,在这一瞬间的破碎。
老僧笃定陈朝只能吓他,胁迫他,而不敢杀他,但陈朝这样的人,哪里是能被人胁迫的?
再起风云,剩下的这座小庙,就已经开始崩塌。
无数烟尘落下,在光线里混作一片,更像是无数颗星辰。
老僧皱着眉头,他感受到了一抹杀意,那抹杀意很纯粹,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就只是杀意。
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这就是要杀人的意思。
这个年轻人真的敢杀人吗?
到了此刻,老僧都还有些怀疑。
但下一刻,他的那半座小庙此刻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他坐在漫天烟尘里,坐在废墟里。
过去那些年,他不常离开那座小庙,而如今则是再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呆在小庙里。
他不得不直面这个世界。
当然陈朝并不是想他面对这个世界,看看如今的世道如何,如果换做以前,他或许有这个耐心,但现在,他只是先要把他揪出来,然后打死他。
老僧坐在地面,一道道佛光从他满是灰尘的僧袍里溢出,随着佛光的溢出,那件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的僧袍,在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那是一件看似寻常的灰色僧袍,唯一不寻常的,大概是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用白线绣出来的经文。
老僧仰着头说道:“最会用剑那位,或许杀人法子最多,但他却也没办法杀了我。”
佛门向来有金刚说法,和武夫的打熬体魄不同,那是修成一层佛光护体,让自身体魄无法被外物侵扰。
但金刚修行到后面,自然是不比武夫体魄差,甚至是尤有甚之。
老僧修行这么多年,若是有心在这上面钻研,只怕天底下很难有什么人会比他在这方面更强。
“很多事情,说了没用,试了才行。”
陈朝简单的回应了一句,便已经来到了老僧身前,也不客气,就是这么一拳砸了下去,恐怖的气机在这里汇集,仔细去看,似乎还有日月星辰在这里旋转。
随着陈朝的这一拳,这些东西都落了下去。
老僧周遭的金光大作,身后略微开始浮现出一尊盘坐的巨大金刚。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好似天地之间在此刻有雷声响起,但实际上只是陈朝的那一拳和老僧的身前的金光相撞的声音。
这一拳之下,老僧巍然不动,如同一座山岳。
陈朝笑道:“你该是北境长城,要是那座长城都和你这样,那大概就没有妖族什么事情了。”
老僧平静不语,但很快便又挨了一拳。
陈朝的第二拳,说话间便到,恐怖的拳罡比之前更为可怕,这一拳好似携带着整座天地一样,让人觉得无比的可怕。
老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但仍旧金光流转,好似永不停歇。
陈朝没说话,但老僧的心却越发的紧张起来,看似只是摇晃一下而已,但实际上这里面的东西,只有他知晓。
陈朝默不作声地继续递拳。
这位年轻武夫此刻状态并不在鼎盛之时,但他却从来不觉得已经气血溃败,心气更是早就没有的这个老和尚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片刻之后,金光已弱,更有停滞之意,那些属于老僧的气息,更是被压到了体内。
老僧之前说剑宗宗主的剑也不见得能刺穿自己的身躯,但实际上是否真实也还不好说。
至少陈朝现在已经给出了一个结果。
就算是老僧能扛得住剑宗宗主一剑,只怕也无法扛得住剑宗宗主一直递剑。
随着金光的黯淡,老僧的脸色变得愁苦起来,脸上的皱纹都似乎多了不少。
“有些事情,这会儿做了也是徒劳,总归会变成一片虚无的。”
老僧开口,意有所指。
陈朝笑道:“大梁朝也不见得能千秋万代,但若是因为数百年之后王朝便要崩塌,就从现在开始不管不顾,那就是对的?”
老僧说的是结果的事情,而陈朝提的是过程。
若早就知道结果很糟糕,那要不要开始,一直都是个问题。
“一切都会虚无,费心费力也是白费。”
老僧看着天幕,感慨莫名。
“本官不求万年,只争朝夕。”
陈朝平静开口,但语气无比坚定。
明天如何不知道,那就过好今天,过好当下就是。
没有什么白费,每一天都会有意义。
老僧说道:“鸡同鸭讲。”
陈朝淡然笑道:“并不指望谁说服谁,本官要的只是服从。”
有意见很好,保留。
只需要服从。
就像是之前陈朝在那朝堂上做的那样。
老僧沉默不语,他或许在思考,或许在纠结,但最后,他只是散开了金光,身后的金刚也开始消散,一切都好似从未发生。
只有那一地废墟,证明过事情其实还是发生过。
老僧看了看周遭的废墟一眼,飘着的白眉这才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