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看了一眼手中的人头,随手丢入江水之中。一颗人头,只惊起了些许水花,然后便再没了任何痕迹。
生命何其轻微,即便是一位忘忧强者,也不过如此。陈朝看向船上百姓,双手微抬,轻声道:“诸位请起,这本就是本官的分内之事,何须言谢?”陈朝将客商们扶起,认真说道:“本官不能保证像是今日之事以后不能发生,但若是当真发生了,各位也不要着急失望,留着性命去神都告知左右两卫衙门也好,还是在临近的州郡的镇守使衙门也好,诸位将事情告知,本官自然会尽量还诸位一个公道。”陈朝早在上任之初,便已经和宋敛商议过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之后大梁百姓遇到方外修士欺辱,若是上报当地的镇守使衙门,当地的镇守使衙门无法处理的,那便传讯神都,即便当时陈朝无法处理,也要将这桩事情存档归案,同时派遣官员查清事情始末。
仟仟尛哾等到有了条件,任何一桩案件都要处理。而且在和宋敛定下这件事之后,他当即便行文大梁上下,已经在镇守使一脉形成了一桩铁律。
“希望诸位多点耐心吧,大梁还不够好,但一定会越来越好的。”陈朝郑重抱拳行礼。
渡船上许多人听到这里,已经是热泪盈眶。若是换做平日,他们只怕会当这些话是大话空话,可当亲眼见证了今日之事之后,只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镇守使大人,我们相信您!”
“对,我们相信您,大梁会越来越好的,我们都相信!”
“镇守使大人,以后若是朝廷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两人登上来时的小舟再次沿江而去,不过这次,速度便要缓慢许多,几乎都靠水流推动小舟前行。
陆新看了一眼江面,这才感慨道:“大人杀伐果断,让我有些例外。”陈朝盘坐在小舟上,膝上放着那柄刀柄已经完全转黑的云泥,说道:“依着你来看,要回天金钱,最多让那什么司徒常赔礼道歉,就差不多了?”陆新点点头,认真道:“这样只怕是最妥当的处理方式。”陈朝笑道:“本官自然也知道这是最妥当的法子,不过却不是最好的法子,他一小小的绿藻宗不过就只有一个忘忧境,就敢这么胆大包天地做事,真当大梁无人?本官这么做,杀鸡儆猴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暂时不能告诉你。”
“不管了,大人在朝为官,肯定想得比我要长远许多,我这辈子除去经商之外,别的事情还真不太明白。”陆新揉了揉脑袋,吹着江风,不管如何,这会儿的确是心情舒畅,心中的所有郁闷一扫而空。
“能做好一件事就很不容易了,这世上有多少人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陈朝手指敲击刀鞘,想着很多事情。
陆新想了想,将那多出来的十万天金钱递给陈朝,笑道:“大人这多出的十万天金钱,您敢给我,我可不敢收。”这次能拿回这十万天金钱,甚至只能拿回来一半,对于陆氏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了。
陆氏世代经商,太明白了所谓的寻求暴利是不长久的,只用谋求有限的利润便是最为稳妥的事情了。
细水长流,才是根本。陈朝看着那枚玉符,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自嘲道:“本官就连大梁每个月所发的俸禄,可都一个子没见过。”
“啥?”陆新有些疑惑,陈朝作为大梁朝的武官之首,每个月的俸禄可不在少数,难道朝廷还能拖欠镇守使的俸禄不成?
陈朝一笑置之。陆新认真道:“不知道大人如何想,但这十万天金钱,陆氏万万不能要,甚至也该再拿出些天金钱来答谢大人的。”陈朝问道:“你是将本官看成什么人了?”陆新忍着笑,倒也没有多说。
陈朝想了想,说道:“要是实在不想要,那你拿着这十万天金钱作为本金去做些生意吧,本官出钱,你出力,五五分成如何?”陈朝到了如今,虽说几乎已经用不着为钱发愁,但自己还有两个弟子,加上说不定后来还要收徒,那些小家伙的打熬体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将这十万天金钱交给这位陆氏的经商天才做买卖,应当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陆新有些为难,其实这桩事情,对于陆氏来说,一定是一桩大好事,即便只是某个陆氏子弟的买卖有陈朝的干股,那对整个陆氏来说,也相当于是多出一棵大树,这当朝的武官第一人,而且还如此年轻,之后的前景更是无可掂量,换谁会拒绝?
可陆新却担忧道:“只是怕以后朝中有人用此事来攻讦大人,况且我也不敢保证稳赚不赔,若是让大人……”陈朝摇头道:“做生意有赔有赚,实在正常,更何况这十万天金钱本就是横财,赔完倒也无所谓,至于朝中是否有人拿着这件事来找本官的麻烦,本官的麻烦,现在还少吗?”有的人无债一身轻,有的人则是债多了不愁。
毫无疑问的是,陈朝就属于后者。陆新想了想,正要应下来,陈朝却善解人意说道:“其实用不着这么快给出答复,若是需要问一问陆氏的意见,本官也等得起,有答复了再知会本官也行。”陆新摇头笑道:“这桩事情,我就能应下,不过具体要做什么生意,大人不想想?”陈朝摇头道:“这是你们这些生意人擅长的,本官操心什么,你决定就是。”陆新好奇道:“那大人就不担心,我偷摸着少算大人的分红?”陈朝哈哈大笑,看着陆新笑道:“你小子要是这种人,就算我看走了一眼,不过十万天金钱,买个教训,一般人也买不起。”陆新跟着笑起来,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镇守使大人,是打心眼里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