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相似的问话, 裴知衍想起曾经他曾也在季央入睡前问过她类似的话,甚至带着卑微的乞求——“央央,你喜欢我一点可好?”
他看见她颤抖眼睫, 连肩头都缩紧了,她没有睡着, 却也没有回话。
他那时想,没关系,他们有的是时间, 而然一切结束的那么惨烈。
今时今日调转位置后再听这番话, 裴知衍觉得他应该痛快才是,可是没有, 听季央如此小心翼翼又无助困惑的问他, 是不是不喜欢她, 他只觉得连心都揪痛在了一起。
他放不下的是上辈子,可她只活在了这辈子。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躲避什么, 在惧怕什么,他挣扎不能逃脱的症结又是什么。
何其不公,又何其无奈。
裴知衍转过身,季央温柔朝他一笑,又拧眉担忧道:“我们快去看阿凝吧。”
季央其实问完便后悔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还问这样的话,而且若他答是,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裴知衍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季央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从他身边走过。
“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走出两步她就听见裴知衍在问话碧荷。
季央还一直安慰自己裴知衍方才只是太过情急,可现在终于骗不了自己,他不信她,还是觉得她会伤害阿凝?
季央苦涩一笑, 为什么她忽然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
她不去听碧荷如何回答,而是快步离开。
她问心无愧。
*
请稳婆来府上也要时间,而长兴伯府早早就安排好了稳婆住在府上,褚子濯当即立断带了裴凝回府。
秦氏放心不下心让柳葶跟着一起过去,就连晚膳时,一家人也都用的心不在焉。
季央见秦氏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碗筷,柔声安慰道:“母亲别急,想必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传来了。”
上辈子她嫁给裴知衍时,裴凝的孩子都已经能不牵着手自己走了,迈着一双小腿,别提有都多活泼可爱了。
秦氏朝她笑笑,“你说得对。”
女儿自小就跟着侯爷骑射狩猎,不比寻常女子那般柔弱,身子骨也好,想必生产时也能相对轻松一些。
这头稍稍放了心,秦氏又不免担忧起季央来,这么单薄的身子,将来生产岂不辛苦。
秦氏对季央道:“我们吃我们的,一会儿自然就来消息了。”
季央安慰了秦氏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几乎是数着米粒往嘴里塞。
一块虾仁被放入碗中,季央微一愣,没有去看那给她夹菜的人,用筷尖将虾仁拨到一边,默不作声地吃饭。
季央只有不看他,才能让自己心里难受不那么厉害。
低垂的眼眸里黯然无光,裴知衍如何不知她是受了委屈,最重要的是这份委屈还是他让她受的。
然而,方才那样的情况,他最猛烈的反应就是季央对阿凝做了什么。
归根究底,是他心魔在作祟……他害怕。
哪怕平日他再怎么装作无事,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那辛苦维持的假像,就能轻易被打破。
冷静过后,自责与不舍漫上心头。
吃过饭,秦氏对季央道:“明日是你们回门的日子,你早些去休息不必在这陪我等了,来了消息我便派人去与你说。”
季央点头起身,裴知衍也跟着站了起来。
秦氏却叫住了他,“你留下,我有话交待你。”
裴知衍转过头,想跟季央说让她先回去,哪知她瞧也不瞧他就欠身退了出去。
这种滋味就如同前世她无数次的冷漠与无视,心房猛得收紧,裴知衍一个跨步想要抓住她。
秦氏又道:“站住。”
眼看着她的衣衫擦着他的指尖而过,裴知衍用力握紧手,“不知母亲还有何事?”
秦氏示意下人将门关上,冷眼睨着他,“刚才碧荷已经将事情跟我说了。”
裴知衍此刻哪里还有心思与秦氏周旋,皱眉道:“晚些我再与母亲解释。”
“你现在知道急了。”秦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大理寺卿就是这么做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怀疑人,还是你的新婚妻子!”
裴知衍已经够后悔了,他拉开门往外走,“我去看看她。”
见他少有的情急,秦氏才消了点气。
*
裴知衍刚走进正屋,就听见净室传来清晰的水声。
他顿住步子,停了一会儿上前挑帘。
碧荷正要拿了衣裳进去,见到裴知衍在,连忙上前行礼。
已经半撩的帘子被放了下来,裴知衍将手背在身后道:“待世子妃沐浴好,你来告诉我。”
碧荷屈膝道:“是。”
季央自然也听见了裴知衍的声音,往肩上掬水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想要与她说什么?季央咬住唇瓣,脆弱的眼眸里水雾蓄起。
裴知衍在书房里练字,夜沉天凉,他却将窗子大开着,任由寒意灌入屋内。
碧荷从正屋出来向书房走去,面色为难。
她走到书房门外,又犹豫了许久才应着头皮进去,屈膝请安。